第66章 四方界(1 / 2)

墓道蜿蜒曲折而下,狹小幽閉,即便是嬌小玲瓏的女子,也須貓著腰走路,更別說是官衙裏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

坑窪不平的墓道中,沉積著澈骨淒冷的雨水,數十米間雖有設有微弱燈火以照明,卻依舊看不清腳下的路,害得她幾次三番的錯進了坑道,濕透了鞋襪。

悚然時偶有回頭,身後那人卻以冰涼的骨扇抵住她背脊,往前輕推示意她繼續前行,聽得他低低揶揄道

“若是真膽小,方才何必逞強先行,這洞穴幽閉險隘,緊著我便是了。”

夏染聞言也不氣惱,俯身彎腰間輕提襦裙,言笑晏晏打趣道

“要的便是這種樂趣。”

約莫磨蹭了半盞茶的時間,這兩人才陸續到了洞底,下了那洞,並不如說書人口中說的那般窄小,映入眼簾便是數十丈長寬的地宮,牆上攥刻著詭異莫測的壁畫石雕,皆為猙獰可怖之像,壓抑非常,再細細看去,壁畫間更覆蓋著些陰森古怪的血色陣法,像是封印。

“清珩,這壁上手執刀叉、尖牙利爪的狐麵馬頭,可是遠古鬼魅之相。它們押解著數百個穿著紅衣的童男童女,腳踩草鞋,油彩布麵,頭披紅衫,跪伏在地。後方更有神色猙獰可怖的人乞靈悲哭,看這畫麵實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這畫上所述之事不難推測,應該是殷墟時期舉行的祭祀儀式,看這衣著打扮,滿壁的悲戚之意,十有八九與這墓葬有關。

再看覆蓋其上的血色陣法,二者間雖同為舊物,筆畫印記深淺不同,卻有前後之分。想必是後世所添。

清珩看出她臉上疑惑,冷眼瞧著這壁畫,緩緩解釋道

“相傳舊時商以鬼神治國,盛行甲骨卜辭,人牲祭祀,這畫中之意,是行活人殉葬之禮。再看那童男女的衣物穿戴,紅衣卦麵,更是確鑿無疑。

至於這其中緣由,我一時也難以分解,倘若借此舊物設結施法、或許等探個究竟。”

夏染借著微弱的燈光,往壁上貼了去,細撫牆上凹凸的紋理,畫功精細之處,連孩童眼尾的紅痣皆熠熠生輝。這些稚幼的孩童因上位者的愚昧殘忍而無辜喪命,倘若真能逆天改命,不知,是否能救他們免了這場浩劫。

清珩自是知她心中所想,輕言斷了她的念想道

“萬物皆有定律命數,縱然是九天共主,也不可擅自為一己之私逆轉乾坤,攪擾了這世間秩序。

如今我能幫上的,也隻有暫借舊物施法,引出數千年前的虛無縹緲的片刻畫麵,以解這古墓之謎。”

說罷便撚指做法,以牆上血印作印,勾出條懸空的結界來,結界中的畫麵初時猶如海市蜃樓模糊不清,隱約聽到些由遠及近的嘈雜之聲,再後來,為女人的悲哭撕鳴,刺耳莫測的聲樂。清珩見狀點了界中畫麵,才逐漸清晰開來。

“此結名為四方,取之四時四方之說,古人素將春夏四時與南北四方對配,可解珠流璧轉,星霜荏苒之惑。”

四方界中,數萬人匍伏跪地,行先祖祭拜之禮,其中有約莫七八十個瘦骨嶙峋的奴隸,排成數排,佝僂著身體抬著副巨型棺槨,棺槨後陸續跟著兵官將臣打扮的人。

畫麵再一轉,便出現名道骨仙風的術士,帶著些梳著錐形髻,身著鎧甲的兵士,在後山處挖墳掘墓,搶奪陪葬的金銀玉器,又相繼掘出了數千個堆積成山的孩童遺骸,場麵壯觀且駭人。

“若我沒有猜錯,在這墓中埋的原應是,殷墟時名震一時的王侯霸主,大費周章的尋了這得天獨厚的養屍地,再以數百上千的童男童女祭天陪葬為的便是死後能屍骨永存,以求後世長生不老。

不想百年後,卻有一化外道士奉始皇之命,在中原四方尋仙問術,依著這風水布局竟尋到此墓,掘了那金銀充作軍餉,又恐墓中魃屍成精,以禍害後世,故索性破了這風水局,散了數以百計的童孩冤魂,設了血色封印,百年後以屍身鎮穴,求得一方平安。”

“若此言屬實,那陳世和錢立二人豈不是惹下通天大禍,起了得道術士的屍身,卻放出不人不鬼的魃屍。”

夏染此話剛落音,背後倏地被人重重一擊,踉蹌下失足往方才的界裏跌去。

“小心!”她的指尖從他緞袖邊而過,驚慌失措間扯斷了骨扇上的玉墜,雖緩了跌下去的動勢,不料身後的結界處卻散出莫大的引力,將其給拖拽了進去。

清珩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衣袖,回頭間,原是不知從何時冒出一血色魃屍,四肢流膿,麵相青紫猙獰,口中咿唔嘶喊著,朝兩人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