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攜刖令,開四方,逆轉時光,乾坤挪移,尚可有一線生機。”能解此事的法子,不過是回到原點罷了。
“君上可知那刖令現在何處?”
玟看著男人一身是傷,又多了幾分哀憐,她雖認不得這張遍布傷痕的臉,卻隱隱受到幾分帝靈之引,方才若是再靠著太乙近些,怕也會被認得一二。
“刖令乃父君至寶,事關九天命數,故貼身保管,於那場天劫中不知所蹤。若要尋回,必先恢複父君術法記憶,方有幾分生機。”
他早已被剔除仙骨,毀盡容顏,所殘的不過是些微薄帝靈,縱再埋首萬年潛修道行、也未必有與天同壽的命數,又談何禦令開界,贏得生機呢?
玟兒想做的,無非是想讓他得償所願,和眼前之人白頭終老罷了。
鮫女終是看低了夏染,以為她是鍾愛帝主皮相,又恐她對其棄之如敝屣,故胡亂謅了幾句。夏染一心撲在身後男人身上,見他遍體鱗傷,心疼不已,聽了幾句又不得其法,又聽她含糊其辭,道
“為今之計,就先讓父君離了這九天是非之地,投身人間,休養生息,假以時日,也許能喚醒他的記憶。”
若是父君能記起前世情緣,也不枉他舊時疼她一場。說來也怪,她自問不是愛慕皮相之人,往日愛而不得處常常揪心斷腸,甘受情苦。如今見了父君,卻親手將他相托,也未嚐不可。
難不成,她才是這世間最見色忘義之人。她暗自神傷,亦不肯言說,卻不知,她口中情愛,往日不過是受帝靈幻相之惑,情難自己。
如今清珩失了道法,哪有往日萬分之利。亦脫生出來,世間萬物,皮囊幻相雖為虛幻,卻也最擊人心。
前後交代了一二,安排妥貼,鮫女便施法讓兩人投身凡塵,男人的氣色卻越發的差,許是在鎖妖塔裏耗了些精氣,若不是夏染攙著,怕是要早早暈厥過去。
“玟兒,他是怎麼了?”如今二人也算坦誠相待,便毫不避諱的喚起她的乳名。
這聲喊得鮫女雞皮疙瘩,自帝主殞世後,九天三界竟找不出一人,敢如此膽大妄為,自上而下直呼她乳名,饒是太乙天尊,菩提仙祖見了她,不也要畢恭畢敬的喊聲君上才罷。
看著泥人蹬鼻子上臉的樣式,氣得她又羞又惱,若不是父君在此,又值非常時刻,她定要好好同她理論一番。
夏染臉皮是厚了,千年前清珩將鮫女托付於她,常言道,一日為師終身父,桃穀仙墟時,對她也算有些教導,論資排輩,叫聲乳名,好像也不為過,倒顯她的親呢。
鮫女執了男人的手了搭了心脈,蹙眉道
“父君是心脈受損,你以帝靈養之,日子久了,身體便恢複了。”她並不知帝靈養護之法,故毫無避諱的宣之於口,幾句話卻把夏染燥的羞紅。
“怎麼?你不舍得帝靈之利?”這女人現如今莫不也嫌父君醜陋?
“不……不是”夏染羞紅了雙頰,她又怎知這養護之法…
鮫女渡了些道法給男人,又施法將兩人托送至凡塵。
幾番周折過後,這凡塵人間亦過了幾十載,皇城帝主易位,政通人和,國運昌隆,頗有百年盛世之景。
清珩底子虛弱,車馬勞頓了沒幾步就有些昏沉,夏染摻著他,先行在城郊置辦了一處宅地。
這宅地原是蘇府落敗之處,因著數十年前琉璃佛珠的血案,充公朝廷。彈指揮間,又幾經轉手,早已破敗不堪,閑置了許久,故稍做打聽下,舍了錢銀,便留作下榻之所。
取了鑰匙,進了內宅,院內果真腐朽不堪,斷井殘垣之處,更有滿地的枯木煙塵嗆得人掩鼻做嘔,她撚咒彈指,揮手間,果真複舊如初。又撚來十來片凋零枯葉,輕吹口仙氣,竟幻化成女婢小仆,又取了根枝椏,化作管家老者,依舊時慣例、賜名分例。
夏染摻著清珩進了內院,又喚來雲也,燒了些熱水,取些幹淨儒衣,意欲沐浴。葉子幻化的雲也,倒也毫不含糊,比起從前亦多了些麻利、隻是不愛言語,若無命令時,竟也耳聾眼盲如木頭般、直楞楞前方。
常言道,人生而七竅六腑,乃萬物靈首,終究是自己學藝不精,雖千般變化,也難生人心。這濁物化作的人,又怎比得上天地孕育的靈呢。
“清珩,你可記得些什麼?”屋中的陳設擺件一應從前,她未曾變過。
“我,不記得了。”眼前的美人,是仙女,是他的娘子麼?他不曾記得自己從何而來,在寶殿裏也聽了些一二,朦朦朧朧間,美人就要做他的娘子,幫他……洗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