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平最恨的就是這等齷齪肮髒的男人,躲在女人的背後,惹了事端,此番算是掃了他的臉,暗處又不知有多少仇家以此談笑。
歌姬舞女得了信,紛紛懷抱琵琶,朝清珩作揖道
“妾身拜見公子,公子萬福。”
夏染心中想著,自己術法雖不如他舊日裏的十分之一,但對付眼前的□□凡胎也綽綽有餘。若真要危急時刻,無非是攜他隱身遁走,故也饒有興致的看這趣狀。
清珩輕吹盞間浮萍殘渣,睨視坐下男人,須臾間前世那人今生緣劫種種,天命信理,已盡數在握。掐指略算,又不忍累及他人為難,竟也好脾性的,站起身,免了女子跪拜。
夏染百感交集,九天之上,眾人皆傳帝主清冷絕情,對下規行矩步,繁苛嚴政,對上克己奉公,習與性成。
又怎知,三界之內乾坤萬物,他皆以之為民,仁愛儒善,收鮫女,化天劫,惜五穀,憐眾生,樁樁件件,哪件皆冤了他,唯獨情愛一事、愧對天命。
思慮至此,心中對他的愛意便有多了幾分。
那九爺見此,斂了笑意,譏諷道
“想不到,你這人雖有幾分骨氣,倒懂憐香惜玉,也難怪得了如此嬌妻。”
夏染是又氣又惱,恨不得大施拳腳,掀了這酒肆,與他出氣。
正欲發作間,卻被清珩輕按肩頭,帝靈源源而入,須臾便消了心間的無上怒火,不解的對上那人的紫眸,平寂如水。
他明明是平頭布衣,卻居高臨下,似是皇天貴子,氣勢難壓,夷然自得道
“那公子意欲何為。”
“九某混跡皇城數載,也算得這裏有頭有臉的人物,如今被你們這兩個初出茅廬的小人拂了麵,往後若傳出去,我這南城八街數十家賭坊生意,也難以為繼。
今日,要不公子抬愛,舍了這風月雅間,不若、就拿它。”
說罷將方才殺過人的匕首取出放置案上,道
“捅了你我兩人其一,此事才算作罷。”
眾人聞言嘩然,這九爺今日竟真跟這醜陋之人做了真,許是覬覦他美人作伴,抑或是其他,如今落了顏麵,如何肯罷。
清珩凜若冰霜的取了那削鐵如泥的匕首,一口飲盡盞間烹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自己的左心口,狠狠刺進一刀,數寸的刀身盡數沒進胸膛裏,直視男人道
“現在可以作罷了麼?”
“相公!”夏染驚呼,又見他霎時麵色蒼白,胸口裏的血液緩緩流淌,不消片刻,浸濕了胸前的儒衫,腦間竟浮出千年前,他為她,抵禦忘機天雷地火的慘狀,嗖得一聲,以十力之掌欲抵九爺命門。
說時遲那時快,眾人還未及反應,她手中掌勢已被人暗中化解。身後之人扶靠上來,淒笑道
“娘子,扶著我點。”
九爺見狀震悚異常,他混跡江湖多年,如此行徑之人,倒也從為見過。此匕首身長數寸,在那人胸前穿心而過,即便是大羅神仙下凡,也難救他性命。
方才額前似有一股力,將他震得往後推了幾步,卻未明那究竟是何物。哪知自己已在鬼門關前,走了幾遭。
“栗子糕來了!栗子糕打包好了!”掌櫃的見鬧出人命,又得了栗子糕,連忙拿著就從後廚趕來,又見眼前血色淋淋,幾欲暈厥過去。
清珩麵色具白接過那糕點,若無其事的低首取出胸前的匕首,往那案上一扔,霎時,濺血五步,在場眾人皆不忍再看。
“走吧。”
夏染臉色發青,得了令連忙攙扶,一瘸一拐的拖著男人在眾目睽睽下離去。行至酒肆口卻與方才華貴公子擦肩而過,待到兩人走得遠了,男子身邊的護衛才低聲道
“主子,為何方才不出手相助。”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個九爺是欺人太甚,天子腳下,朗朗乾坤,既有如此橫行霸道,草菅人命的狂徒,如不懲奸除惡,有愧天命。
男子低眉,轉了轉手中的扳指,若有所思道
“一川,若我想代而取之呢。”
舊時秦王癖愛名器玉硯,卷畫墨寶,偶聞齊國得一奇珍,求而不得,愛而不解。正值多事之秋,又聞楚齊舊怨,索性合縱挑起戰端,秦楚伐齊,多年後,終得至寶。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他雖懂得這其間道理,卻被主子這堂而皇之的寥寥數語給震的無以複加。
世人常說美色禍國也不無道理,主子乃他平生所見最為公正嚴明之人,如今利令智昏,卻也見死不救。
主子打了這茬主意,他便喚人驅車馬而來,朝著平日相反方向而行,又聽那人轉動扳指,對著馬夫道
“跟上。”
他自是不敢多言,方才堂下那匕首數寸有餘,眾目睽睽下又盡沒心脈,不出一盞茶的功夫,就算是銅牆鐵壁必將倒斃而亡,主子現下打了什麼心思,他自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