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但願君心似我心 第八章 披麻戴孝
第二卷 但願君心似我心 第八章 披麻戴孝
曾是風吹雨打錯，如同那繁華三千，終究是會落盡的。就如同時光亦過，人，亦錯。此後往後，我再無任何的故人相陪。到頭來，我們終是會醉倒，也不須歸。那我手折一枝青青楊柳，可否換來你一滴清澈英雄淚？
——容子葭
宜和夫人眼裏的笑意漸漸散開了，蔓延到眼角眉梢，“父親在宜和心目中，一直都是為國為民的好丞相。一直都是。”
殷丞相看到她的笑，緊緊抿著的嘴咧開，“我這個丞相當到現在，也有三十年了。我捫心自問，這些年裏，並沒有做什麼有損我朝的錯事。就連作為議和大臣前去和夷族議和，我也使出渾身解數，把他們的無理要求盡量降到最低。哪裏知道……“
一口氣說這麼多的話，殷丞相甚至都沒有出現很嚴重的氣短，這樣的好精神，太過奇怪了。
宜和夫人扶他靠著高枕，想讓他舒服一點，“父親，您先緩一緩吧。”
“來不及了，”殷丞相的音調猛地變得短促起來，“宜和夫人，老臣在書房牆上的山水畫後暗格裏藏有一個錦盒。那裏麵是皇上想要的所有東西，請你替老臣呈給皇上吧。”
宜和夫人猜想到是什麼，點頭答應他，“女兒記住了。”
“不隻是這些，”殷丞相突然就咳嗽一聲，“還有……”
“還有，即使皇上要調用我的兩位哥哥回京提為要職，千萬不能答應。”宜和夫人替他說出剩下的那些，“以免招致殺身之禍。”
殷丞相沉沉點頭，卻很快地搖首否認，“那是以前了。”
他緩了緩氣息，盡量讓自己的聲調平緩，“老臣教導他們那麼多年，為的不是要他們貪生怕死，自保性命。宜和夫人，請您替老臣看著他們！老臣沒有別的心願，隻想要殷家滿門，都能為夜朝孝犬馬之勞。實現皇上天下歸一，萬世奉夜，代代朝賀的想法。”
說了這麼多，殷丞相終於覺得有些累了，宜和夫人悉心照料他睡下，才出了房門。
殷夫人一直等在門外，見她出來迎上前來問，“宜和夫人，老爺他怎麼樣了？”
“母親，”宜和夫人讓她上來握住，“您快去通知哥哥們回來，興許還能見父親最後一麵。要是晚了，恐怕就隻能扶棺痛哭了。”
她說的毫不隱晦，殷夫人捂著嘴悶聲哭泣，“宜和，我明明看見你父親的氣色大好，你怎麼說這樣的混話！”
就這麼讓自己的女兒斷言他恐怕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了，殷夫人怎麼能不生氣？她是殷家的女兒，怎麼變得和宮裏的人一樣冰冷？“就算你再怎麼恨他，那也是你的父親！不是別人！”
這樣的殷宜和，真像鐵石心腸的狠毒後妃，殷夫人以為她還在為當年送她入宮的事情憤懣。
宜和夫人知道她是接受不了這個說法，“母親，我隻恨不能替父親受過。但凡會有可能的機會，我都願意躺在病榻上的那個人是我。我哪裏，會恨他。”
那是會把她抱在懷裏柔聲細語地哄著的慈父，是會把天下最好的先生請來給她教習的嚴父，更是把做好夜朝丞相看的比生命還要重要的殷丞相。他，從來都不是任何一個人的。就連現在的彌留，也是為了要囑托她替他看著殷家更好地為大夜效命。
他，還真是可笑的死忠。
宜和夫人不敢再想，她現在已經沒有了年少的時候，才敢這麼懷念之前的他。
景嵐扶著哭得幾近昏厥的殷夫人，目送宜和夫人往書房走去，“都這個時候了，她這個做女兒的，還有心情去什麼書房！”
書房的牆上果然掛著一幅山水圖，收藏的也不是哪位前朝舊世名家的墨寶，而是殷丞相自己手繪的大夜河山圖。
山水畫旁邊是韓敖的題字，寫的不是別的，正是殷丞相提到的相近意思：
天下奉夜，萬世來賀！
多麼胸懷天下的遠大誌向啊！宜和夫人取下畫卷，打開暗格，拿出錦盒也不看。這是她心中隻有國家的父親，要給皇上的。
隻是轉了個身，她連腳步都沒有能夠邁出去，就聽見殷夫人淒厲的哭聲。
隻能緊緊地捏著錦盒，宜和夫人默默落下眼淚。
從今以後，她再沒有父親了。
顏夕進來，看到容子葭已經換上一身素雅的衣裳，她低著頭說，“容美人，殷丞相西去了！”
早晨到合歡殿給皇後問晨安，林銀臨沒有留她們久坐，回尚林軒的路上，她隱約聽見有人在議論殷丞相去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