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鷹在昏迷中隱約聽到嘩啦啦的水聲,濕潤的空氣讓已幹涸緊繃的傷口得到舒緩,它睜了睜眼,在斑駁昏暗的光影中看到一個高大的黑色身影在眼前亂晃,旋即又暈了過去。
不知又過了多久,一股苦澀粘稠的溫熱液體流進嘴裏,激得白鷹猛然睜開了眼睛。
一張放大而扭曲的臉近在眼前,而那股苦澀的液體正來自於——金溟的嘴裏!
白鷹甚至能感覺到一條強勁有力的舌頭在它嘴裏攪弄著,把那粘稠的汁液往它喉嚨裏推。
白羽毛瞬間從頭炸到腳!
金溟被打出了經驗,看到這個反應立刻便靈活地跳出去,整個鳥身加倆大翅膀全平攤在最遠的石壁上,下巴幾乎收進脖子裏,努力將齊全身都與白鷹拉開最大的距離。
“醒了你就自己吃。”金溟咂巴著嘴,貼著石壁往洞口處挪了挪,全身的羽毛收得緊繃,生怕被白鷹薅住一根。
他借著石縫裏留下的清水漱口,絲毫不覺得什麼,理直氣壯地抱怨,“苦死我了。”
金溟從小就怕苦,最不愛吃這種又苦又澀的野菜,更何況還是沒有調料的生啃。
他明明記得理論知識說大多數鳥類的味覺並不靈敏,但怎麼覺得自己對苦味的感受還是和以前一樣受不了。
難道他記錯了,鷹類和其他鳥類不同,味覺跟人類一樣發達?
白鷹無比憤怒地盯著金溟,直到看著他走到洞口,才微垂了眼眸迅速掃過四周,看到它身旁齊齊整整碼著一堆散發著清冽苦意的綠草,洗得幹幹淨淨,還帶著些晶瑩的水珠。
金溟往它嘴裏塞的東西應該就是這堆草。
“這是大薊,你認識嗎?可以止血。”金溟漱完口,表情終於正常一點了,“一路上沒找到其他草藥,湊合用這個吧。你先吃一些,剩下的待會兒嚼碎了敷在傷口上。”
金溟邊說邊鑽出了山洞,又鄭重地補充了一句,“你自己嚼。”
要不是怕白鷹內出血直接掛了再也醒不過來,他才不嚼這苦不拉幾的草根子。
做一隻鳥,沒有手真是太不方便了。總不能讓他拿爪子踩碎了塞白鷹嘴裏吧。
他倒不是沒這麼想過,可他躺地上抬起爪子試了試,操作難度著實有點大。萬一力道沒掌握好,一爪子再把白鷹那隻漂亮的玉喙捏碎了。
補救未果反成謀害,罪上加罪啊。
至於嘴對嘴喂藥這件事,自從在一次手頭沒有任何工具的情況下,緊急搶救了一窩嗆了羊水的野貓崽子之後,金溟就再也沒有心理負擔地對小動物的任何接觸都接受良好了。
爭分奪秒跟死神博弈時貓羊水都拿嘴吸過,掉化糞池裏還要邀請他一起花樣遊泳的狗二哈他都能一路麵不改色地抱回家,平日裏小貓咪埋過便便的軟肉墊來扒拉他,他更是如蒙恩寵地以親親回應。
養寵嘛,乖的時候曬貓曬狗惹人豔羨風光無限,半夜哈欠連天地起來洗被貓滋了尿的床單第二天天不亮又被狗叫起來遛時,誰能領會其中心酸。
給瀕死的白鷹喂點藥而已,毛毛雨啦。
而對這種不良接觸尚接受無能的白鷹顯然整個鳥都不太好。它緊盯著不知羞恥的金溟直到對方走出山洞,才稍微放鬆了些。
白鷹頹喪地悶頭石化在角落,冷靜了不知多久,才勉強找回自己。
它剛才是昏迷了,所以這不能算是它接受了金溟的漱食。
對,完全不能算!
於是白鷹很快振奮起來,開始警覺地四下打量。
這是一孔藏在瀑布之後的山洞,唯一的出口被瀑布擋著,與洞口上凸下收的造型形成一道窄窄的通道,一頭接著水潭,被瀑布一刻不停地砸出一層層水花,看不出深淺,另一頭有幾道零散的水流將通道擋得層層疊疊,視線不能直視,人卻可以轉幾個彎不被淋濕而通過。
洞裏雖有些潮濕,卻正能遮住血腥味。
果然是十分安全。
金溟滾了更安全。
白鷹伸出尖喙撥了撥麵前那堆散發著臭味的大薊葉,正皺著眉頭一臉嫌棄,忽然瞥見洞口處冒出半個羽毛稀疏鬼鬼祟祟的頭。
鷹唳之聲頓時在堪比音樂廳大圓頂的石洞裏回蕩,配著耳邊飛流直下的瀑布聲,震得金溟腦袋直嗡嗡。
“我嚇著你了?”金溟有點不敢相信,他怎麼感覺天不怕地不怕的白鷹很是驚恐慌亂,之前打他時可是一點也不含糊,現在才知道怕?
“你一定要吃啊,不然一會兒給你拔樹枝時止不住血,這條件可沒法輸血搶救。”金溟往裏走了一步,在看見白鷹渾身緊繃色厲內荏地朝他張開尖喙時又莫名其妙地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