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溟微微張開翅膀,露出半個眼睛,看見白鷹正優雅地低著脖子,慢悠悠刮著粘在白羽毛上晶瑩滾動的水滴。
那動作姿態,高貴得不遑白天鵝,偶爾轉頭掃過金溟,那小眼神挑得,隱隱帶著一種睥睨之感。
金溟再低頭看看落湯雞似的自己。
鳥比鳥,氣死鳥。
唉,今天他竟然被一隻鳥給鄙視了。
“誒?”金溟很快就發現了不對,他眨巴著眼,“你洗幹淨了?”
他出去最多才二十分鍾,剛才還滿身血汙隻會拔毛的白鷹此刻已經變得雪白雪白的,洗碗機也不能洗得這麼幹淨還這麼快啊。
白鷹是突然覺醒了什麼洗澡異能嗎?
金溟忍不住往前挪了兩步,那嚴肅而探究的眼神盯得白鷹莫名產生一陣要被發現了的心慌。
白鷹一時連躲避都忘了,僵在原地任由金溟打量。
“哦。”金溟仿佛恍然大悟,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切,誰稀罕。”
不就是梳毛洗澡嘛,白鷹還當什麼不傳之秘似的,竟然怕他偷師。他在時假裝得笨手笨腳,等他一走,立刻就利索地洗幹淨了。
不洗澡又不會死,他還不學了呢。
白鷹偷偷鬆了口氣,對金溟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見怪不怪,反正它也不是第一句聽不懂金溟的話了。
它隻想知道金溟磨磨唧唧地到底打算什麼時候幫它治傷,莫非是誆騙它玩呢。但它又不肯先開口,跟它求他似的。
要不是那斷枝卡在背上,位置難以觸碰到,再加之它又斷了一條胳膊行動不便,它才不要金溟幫忙。
所幸金溟很快便在白鷹一次又一次想看又不看,瞟過來瞟過去的小眼神中領悟到其中意思。
“那開始吧。”
天再黑下去就真看不清了。
金溟站起來再次抖了抖羽毛,可他剛才落水時嚇得渾身炸毛,沒控製好覆羽的防水功能,渾身吸飽了水,怎麼甩也甩不幹。
白鷹倒是洗幹淨了自己,他卻成了個落湯雞。
金溟幹脆不管了,任由腳底下稀稀拉拉地淌著水,把大薊碎葉叼到一旁備用,又跪在水潭邊把頭紮進去漱口,權當給手術工具消毒。
漫長的準備工作終於就緒,金溟深吸著氣咬合上下喙,拿捏穩咬合的力度,太輕拔不出來,太重萬一直接咬碎了,木屑散落,隻怕傷口更難恢複。
“不用緊張,金溟。沒什麼好緊張的,金溟,你可以的!”
鳥的嘴巴都是當手用的,他剛才采摘漿果時已練習了很多遍,一定能掌握好力度的。
白鷹扭過頭,打量半天,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叫金溟。
“……”
白鷹本來感覺挺穩的,不就是取個斷枝嘛,尖喙一勾,薅出來就完事。
現在忽然覺得有點慌是怎麼回事?
也許是提前吃了大薊的緣故,並未發生金溟想象中的飆血場麵,尖喙咬合有力,那截新鮮的斷枝很是柔韌,十分順利便取了出來。
沒有麻藥,白鷹一聲不吭地硬抗著,而金溟更是一反常態,一句廢話也不多說,力求速戰速決。
月光從水裏反射進山洞,沒有火種,洞裏僅有一些微亮。
除了夜鷹,大部分鷹科都不是夜行動物,夜間視力不算太好。金溟努力分辨著,直到確定白鷹傷口裏沒有殘留的木屑,才把已經嚼成糊的大薊葉蓋在傷口上。
這一切全部做完,前一刻還穩如泰山的金溟,顧不上多說一句,立刻偏過身一頭紮進水裏,把滿是鮮血的喙泡了又泡,才脫力似的爬起來。
金溟本來是不怕血的,他處理過很多小動物的傷口,有些因為救治太晚潰爛發膿他也能麵不改色地剜除腐肉仔細包紮,但帶著口罩用手和直接用嘴完全是兩碼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