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的除夕都大同小異，
闔家歡樂、其樂融融之類的詞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何夢川習慣了和外公以及舅舅一家的團圓年。
隻是偶爾的某個瞬間，也會想起她記憶中素未蒙麵的父親，他是怎麼過的呢？
何田從未跟她說過有關爸爸的隻言片語，小時候她問再多，何田隻有一聲歎息，和一句無力至極的話，“別再提他了。”
在何家，她的爸爸，是個諱莫如深的話題，是個連名字都不曾擁有的存在。
年夜飯過後，四位長輩邊看春晚邊搓麻將。
兄妹倆圍觀了好半天，因沒什麼參與感而漸漸覺得無聊。
何青雲在朋友圈連續刷到幾條定位在濱河廣場的狀態，說零點時那裏會有一場盛大的煙火表演。
倒是個好去處。
他囑咐何夢川多穿點，說要帶她出去看煙火。
何田起先不同意，但架不住何夢川的軟聲央求，隻好妥協。
出門前何夢川被裹成一隻雌雄難辨的粽子。
何青雲開車帶著她來到濱河廣場，那裏已經聚集了很多人，何青雲領著她找了個合適的位置，看看時間，離零點還差十分鍾。
午夜氣溫很低，何夢川穿得多並不覺得冷，何青雲隻穿了件普通厚度的羽絨服，凍得原地蹦跳。
這一蹦就看到了熟人。
“那不是賀歲嗎？”他指著人群中某個方向說。
何夢川也往那個方向看，第一眼先看到賀歲，順著他的目光一轉，又看到他身旁打扮中性的短發女孩。
何青雲拿出手機給賀歲打電話，眼瞅著他掏出手機接通。
“在哪兒呢？”何青雲問。
賀歲並沒隱瞞，“濱河廣場，看煙花。”
“跟誰啊？家裏人？”
“……啊。”他語氣開始不自然，“那個……啥事啊？”
何青雲憋著笑說，“沒事，我也在濱河廣場呢，你往後看。”
這句話後，隔著不遠的距離，何夢川看到賀歲臉上極複雜的表情，要笑不笑，要哭不哭，有點驚訝，還有點惱怒。
何青雲掛斷電話，扯著何夢川氣定神閑往賀歲那邊走。
“真巧啊。”何青雲看向賀歲身旁的女孩，笑問，“不介紹一下？”
賀歲已經恢複淡定，“這我發小淩可可。”又對女生說，“這我爸朋友的兒子。”
何青雲：“……我是沒名字嗎？”
賀歲隨手一指：“這是何青雲。”
淩可可略笑了笑，“你好。”
何青雲：“你好。”
賀歲又拿手往何夢川的方向指了指，“這是賀蕭的同學何夢川，是個學霸來著。”
淩可可衝何夢川笑，“你好！”
何夢川抿唇，“姐姐你好。”
何青雲故意拆賀歲的台，“你剛不是說和家裏人一塊來的嗎？在哪兒呢？我去打個招呼。”
賀歲：“……”
淩可可挑眉轉向賀歲，似笑非笑的眼神。
這時一道亮紅的煙火自下往上飛去，發出拖長的“啾”聲，緊接著煙火綻放。
更多煙火拖著長尾往天空發射而去，滿空璀璨，此起彼伏。
周遭沸騰起來。
何夢川看著被煙火點亮的天空，突然一陣心悸，她捂住胸口，呼吸粗重了些。
大家都仰頭看著天空，沒人關注到她，她也不想被關注。
何夢川單手捧住胸口，慢慢平複呼吸。
空氣中依稀飄散著煙花燃放特有的氣味。
突然人聲愈加沸騰，何夢川抬頭望去，無數金色煙火在天空綻放，自左向右拚湊出一串數字。
2015
“新年快樂！！”人聲鼎沸，齊聲歡呼。
何夢川在心悸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激動，為另一個時空的十八年間，她從未說出口的新年祝福。
“新年快樂。”她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爸爸，媽媽，還有哥哥。”
煙火表演結束，人潮漸漸散去。
何夢川感覺好了很多，她慢慢挪動步伐，跟何青雲一起往外走。
賀歲左邊是淩可可，右邊是何青雲，兩男人看完煙火後重啟先前的話題，互相擠兌。
何青雲語氣欠欠的，“你家人知道你和發小來看煙火嗎？”
賀歲借走路的動作，肩膀故意撞在何青雲肩上，“找抽是不？”
何青雲帶著潛台詞的眼神朝淩可可的方向瞟了瞟，小聲神秘地問，“是吧？”
賀歲秒懂他的潛台詞，妥協著點頭，“是是是，你能趕緊走嗎？”
“得嘞！”何青雲把何夢川往身前一扯，“跟哥哥姐姐說再見！”
何夢川乖巧道，“哥哥姐姐再見。”
賀歲卻突然被提醒一般叫住她，“唐教授今天晚上發朋友圈了，還有張照片。”
何夢川心跳漸快，遲疑著問，“我能看看嗎？”雖然有些唐突，可她還是想提一提。
賀歲爽快地答應，掏出手機翻到那條狀態遞給她，“就一條新年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