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墨和周薔一起離開。
蘇姮終於回神。
你看,這人一回來,又將她卷入與往日相似的情緒中,不過,如今的她已經有經驗應對了,脫離得比從前快很多。
剛剛,殷墨見到她們目露怡悅,她還以為他要朝自己打招呼。畢竟,因為大姊的緣故,自己和他,總比他和王婷要熟悉吧?
沒想到,他口中叫的是“王九娘子”。
蘇姮默默把問候的動作縮回去了,目光也移開。
真尷尬。
曾經也有如此窘迫的日子,不對,是更窘迫——
她十二三歲的時候,大姊和二殿下與所有恩愛的情侶一樣,經常約會——宮宴後,雅集時,燈會上……為了避人耳目,大姊會捎上她,作為出行借口。
那是十二歲那年的冬至宮宴後。大姊和二殿下在太液池附近的亭子裏說話,蘇姮坐在亭外的石桌旁,百無聊賴地等待。
亭子四周垂下層層紗簾,但若仔細聽,還是能分辨出大姊和二殿下大概在講什麼的。
話題不知怎麼的,跑到了她身上——
“……你有發現嗎?我小妹經常在看你。”
“哦,是嗎?大概就……”
“誰說,我這妹妹從小就心思可多了……”
北風扇動簾幔,模糊了他們的對話。
蘇姮隻記得,那天最後,二殿下當著大姊的麵,笑吟吟對她道:“小姑娘,覬覦自己的姐夫,是不好的行為哦。”
那兩人對視,向來清雅端麗的大姊笑得嬌甜。
那時,那兩人是多麼的好,好到所有人都覺得他們能終成眷屬。
之後是如何跟著大姊回家的,蘇姮一概沒印象,一路上,她滿腦子都是那句“覬覦自己的姐夫”。
“覬覦。”
“覬覦”……是不好的行為。
有時候,說話之人並不知道自己隨口的一句話帶來的影響,隻有被話語指摘的一方,才明白那句話擱在心上有千斤沉的難受。
蘇姮慚愧、羞惱到無地自容,為自己那點見不得光的心思感到不齒,狼狽不堪地抹了一路的眼淚。
所以,來年上元節,大姊叫她一同前往燈會時,她是驚訝的。她以為既然被識破心思,大姊必不會再邀請她隨同了。
可她看著大姊與二殿下遊賞燈會,有說有笑,發現他們對待她的態度與往日一般無二時,才意識到,其實,沒有人留意她的反應、在乎她的心思。
那從去歲持續至今的難堪,不過是她一個人的內心獨角戲。
她不重要。那件事,他們早忘了。
跟隨二殿下的侍從賀竹,見她一個小姑娘孤零零地落在後麵,也許有些不忍,買了串糖葫蘆遞給她。
她咬下最上麵那顆山楂,嚼著嚼著,視線模糊,淚珠滾落臉頰。
實在是,太酸了。
如今,望著二殿下遠去的背影,蘇姮告訴自己,你看,他還是不會注意的。
剛剛的事並沒什麼,別人不會在意的。
她還在心理暗示自己,被望著的人卻似乎覺察到什麼,轉頭朝她看來。
蘇姮來不及挪開目光,隻好定定望著那個方向,假裝自己一直在看那處景象,而不是那個人。
男子很快又回過頭去,蘇姮內心輕籲一口氣,繼而看向身邊的王婷。
王婷一臉懊惱,舉舉拳頭道:“怎麼又是周薔!早知道,我就應該直接把二殿下的燈拿過來……給誰也不給她!”
蘇姮失笑。王家阿婷,是位充滿青春朝氣的美少女呢。
“哎,”王婷扭頭看蘇姮,“剛剛周薔手中的燈,就是原來你的那盞!本來,今夜會和二殿下走在一起的,應該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