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姮回到蘇家後,搬進了新的院落。她還沒來得及整理物件,就被聞訊趕來的殷晴一把抱住。
“小姮,你到哪裏去了?怎麼都不告訴我……你不當我是朋友了嗎?”
“當,當然當。”蘇姮看著對方發紅的眼圈道。
殷晴破涕為笑:“你不在,我都沒人可以聊小說。”
她是在蘇姮不見後,才意識到,一直以來,都是蘇姮在傾聽她、排解她、給她出主意。明明她長這位小姑子兩歲,卻從未主動關照過對方。
邀請去江南,是二哥提醒她;看望病中的她,還是二哥提醒她,二哥還叮囑她不要去太頻繁,以免打擾到對方休息。
殷晴自幼在父親與王氏的寵愛下長大,如今是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也該體貼他人。
但她還來不及說什麼,便聽蘇姮小聲問道:“公主的小說怎麼樣了?”
殷晴也壓低聲音,道:“這事一波三折,說來話長……你不會覺得我囉嗦吧?”
“當然不會。我很喜歡聽公主講故事,可見公主是能成為一名好作家的。”
哪怕知道自己應該多關心關心對方,多引導她講她自己的事,殷晴的嘴角也忍不住往上翹,道:“那先告訴你結局——我的小說已經火啦!”
兩人避開了忙碌的晞露、晞霜等人,到裏屋聊起天來。
等用完晚飯,兩人又談天了一段時間,晞霜進來了,言“小娘子該準備休息了”。
“這麼早啊。”蘇姮道。
“洗漱、沐浴,都花費時間,小娘子還需要上藥。等一切弄好,時間便晚了。”晞霜回答得一板一眼。
“小姮受傷了?”殷晴問。
蘇姮搖搖頭:“隻是一點舊傷,有道疤而已。”
“噢……”殷晴點點頭,“那我回去了,小姮早點休息。”
長公主離開後,晞露與晞露服侍蘇姮脫衣。
晞露見蘇姮有些蔫巴巴的,回想對方近日閱讀的書,道:“等會兒小娘子沐浴的時候,婢子給您讀《晉升平遺事》?”
立馬,她見這位小娘子破顏一笑。
殷晴回到居所,蘇謹琛正等著她。
“阿琛!”殷晴笑眯眯喚著,往他身上一靠。
“阿晴今日心情格外好?”
“是呀!”
蘇謹琛幫殷晴摘著明珠耳璫,對方卻突然直起身,嚇了他一跳。
“怎麼了?”
“唉,又忘記了。”殷晴愁眉苦臉起來,重新靠進蘇謹琛懷裏。
她本該多關注蘇姮的事的,結果還是隻講了自己的事。
完了,又要被二哥訓了。
之前,得知二哥要娶蘇姮,她嘴瓢問了句:“那以後,小姮算我的小姑子,還是我嫂嫂?這輩分有點亂啊……”
結果被剜了一眼。
沒隔幾天,立後製書宣布了。之後,納采、問名、納吉、納征,婚期定在八月。
尚宮、尚儀、尚服、尚功局的女官在蘇府與皇宮來往穿梭,教導蘇姮禮儀法度,規勸她的言行,測量其身體尺寸以準備禮服。
這一日,蘇姮沐浴後,與往常一般,癱在榻上讓晞霜與晞露給她按摩。
“阿露,你用力一點……不然有些癢。”
晞露頓了一下動作。她也發覺自己過於小心翼翼了,但手下這具身軀肌骨纖巧,皮膚潔白得剔透,叫人想到易碎的琉璃,不自覺便輕緩了動作。
“婢子手粗,怕傷到了小娘子。”她道。
“不會的。”蘇姮道,“阿霜的力度就剛剛好。”
向來神情淡淡的晞霜露出了個笑容。
晞露撇撇嘴:“小娘子更喜歡阿霜嗎?”
“你用力一點,我就像喜歡阿霜那樣喜歡你哦。”
作為受過宮廷規訓的侍女,晞露卻沒忍住露齒一笑。
三人笑鬧了一陣子,拉拉扯扯。
殷墨踏月色而來的時候,蘇姮正趴在榻上,舒服得直哼哼,沒有注意到有人進屋。
晞霜、晞露正想行禮,卻被製止,便沒有提醒蘇姮,或是說,就算提醒了,這位小娘子也不會見外,畢竟聖人來過不止一次兩次了,隻是第一次到來的這樣晚。
殷墨往旁邊的榻上一坐,隨手拿起案上的一本書——封麵寫了《禮記》,翻了翻。
書裏麵卻是手寫的小楷,還有塗抹等修改。看字體,是殷晴的筆跡。
殷墨了然一笑。影衛執掌京中消息,所以他是知道自己妹妹在寫小說、匿名出版的。
翻到後麵幾頁,便看到了青黛色的批注,是另一種字跡。看案上擱著的毛筆,想來是蘇姮寫的。
殷墨確信自己第一次見到蘇姮的字,卻覺得意外的眼熟。長期以來從紛繁的庶務中理清頭緒,抽絲剝繭,再加上不錯的記性,令他立刻意識到這像蘇錦行的筆跡。
這並沒什麼。蘇姮不知道她不是蘇公的孩子,當蘇錦行是阿弟。他們姐弟關係好而已。
殷墨抑止住如鯁在喉的情緒,將書往後翻,隻是翻書的動作帶上了他自己都未覺察的煩躁。
殷晴講的故事是:前朝,一位女郎為救身陷囹圄的情郎,女扮男裝、赴京參與士大夫的集會,不料,嶄露頭角後被公主相中、招為駙馬。女郎隻得告知公主實情,公主被感動,幫其解決了危機。女郎與那男子返還家鄉,成為眷屬。
而蘇姮的批注是:“遠赴京城,隻是為了救情郎?”
“顯名、做官,不好嗎?”
……
“公主多失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