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才隻不過過去了十五年而已,阿奴卻已經滿臉皺紋溝壑,連那頭粗黑微卷的頭發,也變成了染霜的銀白色。
原本強壯的身軀,也單薄不少,微微佝僂著,如同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一般。
看見三人從薑府大門出來,阿奴怒罵一聲,上前揚鞭就要鞭打伽若:“逆子,大半夜的還闖出這等禍事來,看我不打死你!”
伽若靈活的躲避,身子居然能夠原地空翻數下,阿奴抽打了十來鞭子,連他的衣角都沒碰到。
趁著空隙,伽若對華曦揮揮手:“華曦我先走了,下次再找你呀!”
說完,對華曦明朗的笑了笑,一溜煙的跑不見了。
華曦與魅影都盯著伽若靈活的身形細看,兩個人臉上的神色都有些怪異,直到伽若影子一樣消失在夜色中,他們才收回目光。
阿奴微微有些氣喘的收了馬鞭,對魅影和華曦行了禮,又客套了幾句,往抱月府的方向去了。
華曦看著伽若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的問道:“魅影,你有沒有覺得伽若的身手很好?”
“叫亞父!”魅影糾正她,帶著她往懸空寺的方向走。
華曦被他拽著快走了幾步,又道:“魅影,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要聽嗎?”
“叫亞父!”他再次糾正道。
華曦急了,停下腳步大聲說道:“魅影,別裝了!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
他也停下來,很認真的看著她:“隻有兩個人,也得叫亞父,不能亂了輩份!”
她有些被他的固執氣著了,看著她年輕英武的臉頰,心中情緒翻湧。
十五年來,她從未張口叫過他一聲亞父,他也從未停止過糾正她的稱謂。
寂靜的晚風吹起他的長袍,天際冷月將他的影子勾勒在地上,長長的一道,絕世靜遂,暗雅流光。
華曦低下頭,看著他拖曳在地上的影子,低低的聲音清楚的說道:“魅影,我與你一樣,都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和我一起來的,還有兩個同行的隊友,我現在還不確定伽若和薑府的雲霓是不是就是我的隊友!”
見他沒有出言打斷,她又道:“還記得我小時候大哭十日不止嗎?如果不是因為看見了你,我肯定會繼續哭下去,直到哭死為止!我才不要做一個小嬰孩兒呢!”
她抬起頭,月色下的小臉顯得有些蒼白,一雙眼瞳霧沉沉的望著他:“直到我看見你,認出你,我知道這個時空有和我一樣的人,我才停止哭鬧安靜下來!魅影,你在組織中的代號就是魅影!你身高一米八三,拳力二百六十公斤,執行任務近百次,從無敗績,最後一次卻無故失蹤……,組織中一共七十三名成員,死亡了三十六名,而你是唯一一個無故失蹤的!組織上一直都未放棄過尋找你的下落,你的資料和照片我們剩下的這三十六名成員都熟記於心……,我隻是很奇怪,我們穿越過來都改變了樣貌,為什麼你還是資料上麵的樣子?連發型都沒變!”
魅影俊臉上波瀾不興,淡淡道:“回去吧,你父皇母後該等得著急了!”
華曦伸開雙手攔住他的去路,抱怨道:“他們才不會擔心我呢!母後日日醉心於丹藥凝煉,對她那陰陽鼎都比對我親熱……”
“不準這樣說你母親!”
他的聲音若有若無帶了些怒氣,肅聲道:“她那是為了你父皇,你看看你父皇現在……”
華曦偷偷吐了吐舌頭,做了一個妥協的表情,沒有再說話,跟在他的身邊,慢慢往前麵走。
她依舊半垂著目光,看地上他和她的影子。
周遭的一切在這時候都已經虛化,就隻有他們的影子,被月色慢慢交融。
“華曦!”他突然在身邊低低的叫她的名字。
她急忙抬起頭:“嗯?”
他有些憂心的看了看萬籟寂靜的街頭,目光落在街頭那些散落的黃白紙錢上,沉聲問:“上次授你的導引內修之法,你練得怎麼樣了?”
華曦眸色一暗,輕歎道:“魅影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你那內修之法我根本沒法連,身體裏麵有大阻礙,氣息根本就不能通行!”
魅影英眉一蹙,很快就想到了十五年前,十娘將魔尊封印在小公主身體裏麵的事情來。
當年封印魔尊的時候,他與十娘都不知道將封印渡入孩子的身體,對孩子來說意味著什麼。
當時的想法,隻覺得這樣安全,魔尊再無重生的機會。
卻忽略了對孩子身體的滯礙和影響。
看著身邊因為畏寒而縮著肩膀前行的華曦公主,他心裏微微有些自責。
抬起手,用體內火元氣凝化出透明無物的氣場,將她悄無聲息的籠罩在溫暖的屏障裏麵。
華曦正咬牙抵抗寒冷,忽覺得身周暖和了不少,卻也並不懷疑是身邊的人對她做了什麼。
穿城而過的時候,已經快要淩晨,迎麵不時有披麻戴孝的人,抬著棺槨,撒著黃白紙錢從他們身邊過去。
空氣中,是揮之不去的悲怨哀喪之氣。
華曦一邊走,一邊回頭去看已經遠去的送葬隊伍,疑聲道:“成人死亡,孩童失蹤,咱們這帝都到底是怎麼了?”
魅影抬手將她的手腕攥住,有些急切的說道:“快走吧!”
剛走了兩步,剛才還有依稀明月的天空突然被亂雲遮蔽,大如拳頭小如指頭的冰雹突然從天而降,劈頭蓋臉的就砸了下來。
魅影急忙抬手在兩人的身周攏起堅固的屏障,牽著華曦的手,快步前行。
兩人的屏障之外,房屋被砸得垮塌,樹木也被折斷,沉睡中的人們被驚醒,驚惶的四下躲避逃竄,當場就有人被砸得頭破血流哀叫不止。
華曦看著這樣的景象,自是嚇得不輕。
可是身邊的魅影,更多的卻是焦急和擔憂,帶著華曦,幾乎是飛奔起來。
懸空寺內。
廢棄了多年的大殿內塵封土積,蛛網縱橫,塑像已殘缺不全,壁畫因受風雪歲月的侵襲,也色彩斑駁模糊不清了。
晦暗無光的殿內,懸浮在半空中的陰陽鼎卻光芒大盛。
十娘微微仰著頭,緊張的注視著不斷旋轉發出嗡嗡輕響的陰陽鼎。
十五年的時間過去,她的樣貌依舊如同十六七歲的少女,肌膚細膩,麵似桃花帶露,唇若櫻花暗凝。
時光的利刃,並未在她的身上留下絲毫痕跡。
她著一身絳紅色金銀絲鸞鳥朝鳳曳地裙裳,萬縷青絲梳成華麗繁複的縷鹿髻,再以赤金與各色寶石點綴其間,更顯得氣質雍容,明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