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裴斯遠去中書省挑人時,可謂大張旗鼓。
挑起居郎這種事怎麼說也輪不到他一個禁軍副統領去插手吧?
可他不僅去了,還將中書省的人指揮得團團轉,可是好大的麵子。
“他既想拿那個起居郎羞辱咱們,咱們何不將那起居郎弄死,給他個教訓!”探子又道。
“讓你們弄死他的時候你們弄不死,讓人跳窗戶跑了,這會兒人到了陛下麵前你哪來的狗膽動手?真當京城是你家後院了?”那人氣得恨不得一腳踹死眼前這探子。
不過他最後還是忍住了怒氣,擺了擺手將人打發了。
禦書房。
路知南打發走了餘舟後,並未急著回寢宮,而是吩咐人傳了膳。
“也難怪人都喜歡春天,沒有狂風驟雨,比別的季節舒服多了。”路知南立在窗邊看著外頭的夜色道。
“陛下喜歡春天啊?”裴斯遠坐在小幾前看著餘舟寫的起居注,道:“臣不喜歡風平浪靜,太無趣。”
“那你覺得什麼有趣?”路知南問道。
“臣覺得有趣的東西可多了。”裴斯遠眼底帶著笑意,將起居注合上,笑道:“比如,喝花酒就很有趣。”
路知南轉頭看向他,問道:“你今夜又要去尋歡樓?”
“陛下知道的,臣性子執拗,越是有人不想讓臣去,臣越是想去。”裴斯遠道。
“朕倒是一直想去尋歡樓看看。”路知南揶揄道:“看看你相好的翻過的窗子長什麼樣。”
裴斯遠聽他提起此事,表情登時變得十分複雜,一隻手無意識在麵前擺著的起居注上摩挲了半晌。
當晚,餘舟吃過晚飯早早就歇下了。
大概是第一天當值太緊張了,導致他疲憊不堪,躺下後很快就睡著了。
不過這一夜他睡得並不踏實,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夢。
他一會兒夢到禦書房的屏風倒了,屏風後被裴斯遠摟著的人不是路知南,竟是他自己。
一會兒又夢到路知南將他和裴斯遠捉了個現形,要砍了他們的腦袋。
但最後路知南對裴斯遠狠不下心,隻砍了他一個人。
反正不管是什麼樣的夢,結局都是餘舟一個人受傷……
次日,餘舟照例去禦書房當值。
不過今天他運氣還不錯,裴斯遠大半日都沒出現。
眼看著路知南麵前的折子就快批完了,餘舟已經收拾筆墨準備下班了,這時外頭卻傳來了來喜的通報聲,說裴副統領求見。
餘舟一顆心不由一沉,又開始莫名緊張起來。
裴斯遠一進門,先是朝路知南行了禮,轉頭看到餘舟時,當即露出了一個堪稱溫柔的笑容,道:“太好了,餘舍人還沒走,正好一會兒陪著我和陛下出宮一趟。”
“去……去哪兒?”餘舟開口問道。
“尋歡樓。”裴斯遠道。
餘舟在聽到“尋歡樓”這三個字時,心口重重一窒,險些沒喘上來氣。
這幾日他好不容易催眠自己將那個地方暫時忘了,沒想到今日卻被裴斯遠親口提了起來。
“餘舍人,你沒事吧?”裴斯遠湊上去關切地問道。
“沒……我沒事,我很好。”餘舟忙道。
裴斯遠目光落在他蒼白的麵上,眼底依舊帶著一抹笑意,道:“陛下昨日朝我說,想去花樓喝酒,我心想一國之君逛花樓,這麼重要的事情合該在起居注上記一筆,餘舍人說是吧?”
餘舟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說是也不對,說不是也不對,最後他索性沒吱聲。
說話間,路知南已經去屏風後換好了衣裳。
今日裴斯遠身上穿的也是便服,餘舟這會兒才留意到。
“真想知道一會兒尋歡樓裏的人見著我是什麼表情,哈哈。”裴斯遠笑道。
“你這人太記仇。”路知南失笑道:“人家得罪你一回,你不回擊個三五回不罷休。”
“那還不是陛下願意縱容臣嗎?”裴斯遠笑道:“臣這屬於是……”
他想了想,目光往餘舟的方向一瞥,繼續道:“恃寵而驕,對吧餘舍人?”
餘舟:……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為什麼要經曆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