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銀發少年沉寂下來,微微低下頭,仿佛有數不盡的憂傷,數不盡的陰影浮在臉上。
葉初霽仿佛心緒被觸動,他溫柔的伸出手,抬高,撫上那人的頭,溫聲的安慰道。
“乖,不難過了。”
少年不答,神色閃爍的,沉溺在他的溫柔目光裏。可是他神情更加哀默,仿佛帶著巨大的悲戚藏在平靜的麵容下。
葉初霽眸色漸深,垂下眼,輕聲問道。
“幾十年後,我死了,對嗎?”
少年聽到這句,瞬間驚慌失措起來,猶如一個做錯事的孩子,手上臉上,都是一團急迫,抓著他神情激動道。
“是我不好,我不該走開去別的地方。才讓你不小心死了。有一個很厲害女靈修找到我,告訴我,通過夢境可能可以來到幾十年前。沒想到,我真的能來到這裏。”
說著就是滿臉接近癲狂的喜悅。
聽到女靈修幾字,棲梧轉頭看向那個少女,卻見她粉色眼眸裏滿是震驚,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呆滯。
葉初霽看著他神態,眼眶也漸漸紅了,抬起頭問道。
“那我是怎麼死的。”
少年愣了會,神色痛苦,卻見那堅定的眼神,又忍不住軟下心來說道。
“你是為了救人,你最後救了好多好多人。”
葉初霽聽到這個答案,稍稍安慰,眼裏溫暖的光芒刺破朦朧的水色,放出燦爛的笑來。
“如果我的死亡是冥冥中的安排,是避不開的困局。我不會怕死,不畏懼死。隻怕死的平庸,死的毫無價值。如果我是別人的救贖,你怎麼能阻止我慷慨赴死。”
那少年滿臉不可置信,他皺著臉,退後幾步質疑道
“為什麼,你要拋棄我嗎?你要留下我一個人嗎?你不是和我說過要永遠”
接著少年仿佛想的什麼可怕的事情,神情嚴肅驚悚,眼裏瞳孔不斷的顫著,臉上破碎的看著葉初霽。
“你為何從來沒有和我說過永遠陪著我的話,你為何總是對我說,以後我該一個人怎麼辦。你為何現在說著你死前留給我一模一樣的話。”
銀龍少年眼淚縱橫,哭成了個傻子,仍然自言自語道。
“你一早就知道了是不是,那個女靈修知道我來過,她幾十年前見到我現在來了。所以現在的你,也同樣見過我了。你意味著未來的你,未來每一天見到的你,和我相愛的你。都一直一直知道你自己會死。”
那人滿臉委屈,哭得俊朗的臉扭成一團,癱坐在地上執拗痛哭。
京坤聽到這裏,也忽然出神,戳了戳看的出神的棲梧問道。
“這什麼意思啊?什麼過去的你現在的你?”
棲梧眼神觸動,看著這對坎坷的戀人,難得的有些感慨有情人難成眷屬,聽到疑問,輕聲回道。
“這個鯉追,來自未來幾十年後,葉初霽死了。女靈修製造夢境,和過往的夢境做連接。女靈修知道葉初霽會死,也知道鯉追會去到幾十年前。因為對那個未來的女靈修來說,這是已經發生了的事情。”
“既然女靈修曾經看到過未來的鯉追,也就意味著未來的葉初霽是已經見過未來的鯉追。葉初霽後來已經知道自己會遇見鯉追,會與他相愛,也知道自己會死,也知道鯉追會回去。隻是,他一直藏著這些心事,若無其事的裝作不知道自己會死,與鯉追渡過每個未來。”
身為局外人的京坤,也感受到其中的曲折,不由自主道。
“那聽起來很憂傷。”
棲梧靜默一會,補充道。
“不止憂傷。”
一邊的銀發少年聽到這邊議論的聲音,也終於轉過頭來,看到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出聲道。
“京坤師兄?不對,你不是在掉進汐落穀了嗎?不,你不是。”
接著目光一掃,看到那冷冽魅惑的黑袍男子卻仿佛見到什麼妖魔鬼怪般,嚇得一跳,全身哆嗦,高大的身上縮著急急躲在葉初霽身後。抓著他的肩膀探出個腦袋,一臉惶恐,結巴帶著顫音道。
“棲,棲,棲梧。”
棲梧眉頭微皺,嘴巴微張驚訝狀,這少年修為和自己差不多,為何看見自己如同老鼠見了貓。
而且他居然能叫的出自己的名字,這世間明明已經沒有叫的出自己名字的人了。
難道自己還能和這個小龍有什麼交情?
棲梧冷冷自嘲道。
“哦?我竟然有將來啊,倒是不錯。”
不過不管怎麼說,知道自己幾十年後還活著,也算是個好消息。
京坤眼裏放光道。
“原來你叫這個名字啊。”
棲梧皺眉望著那仿佛撿到靈石一般裂開嘴笑的男人,知道個名字為何如此高興。
京坤望向那小龍問道。
“你認得我?我以後會怎麼樣?”
銀發少年聽到他的話,默默的站直身子,沒有說話,隻是眼裏眸色深重,隱隱約約的,帶著一點憐憫的光。
銀發少年漫長無邊的哀默眼神中忍不住回想到了往事。
那是幾年前,他隨著阿霽去瀲華劍宗看望京坤師兄。
日暮降臨,阿霽長長的珊瑚色衣袍拖在纖塵不染,玲瓏剔透的玉磚上,夕陽暖光籠著他的身子,影子在那放大的黃昏下拉的老長。
阿霽眼下的陰晦濃鬱的蓋著,好像有驅不盡的哀傷,散不盡的煩惱。他身著華服,頭戴玉冠,腰間墜著七彩斑斕的弟子信物,麵容俊秀的不像話,可是卻很久很久,眼裏沒有半點歡愉。
鯉追問了很多次,逗了很多次。卻隻是得到一個怔怔的凝望,和久久的一句,沒事。那看向他的眼眸裏,仿佛底下藏著驚濤駭浪。
鯉追猜想,也許是宗主隕落,他祖爺又瘋癲了,他身上帶著正陽宗首席弟子的重擔,整個正陽宗的擔子都放在阿霽身上,每個人都希望他迅速成長接下宗主的位置。
許是他累了。
鯉追開始努力的修煉,在一眾黃金一代弟子裏,唯他的修為最高,隻差一步就能突破瓶頸,進入合體期。
他興奮雀躍的期待阿霽的誇獎,卻見他隻是微微笑了,眼底還是無限憂愁。
這到底,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