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偷偷生長的樹,在清晨長到了窗前,仿佛是喑啞的大地發出的渴望的聲音。
當參差的樹葉在清晨陽光的戲弄下,於窗簾上投出剪影,並在和煦的微風中舞動出最為簡單的影戲,睡眠質量總是很差的林漫漫便被微微吵醒,她表麵奮力,實際拖拖拉拉的,從挽留她的舒適大床上掙脫,開始半夢半醒的洗漱。
女高中生和成年女性最大的區別:大概是出門速度吧。高中正是膠原蛋白最豐富的時候,林漫漫臉蛋白淨,配合精致的五官,尤其是那雙大眼睛,素顏已然很美。若是在職場,她現在的樣子可能比不過精心化了妝,打了粉的女性,但在高中,大家幾乎都不化妝的年紀,她的模樣很是出挑。
所以林漫漫暈乎乎地洗臉刷牙穿校服,加起來也隻用了十幾分鍾。導致她出門時還是迷迷糊糊的,還沒從暮色山林的夢境中離開。
剛出門,一轉角,就撞進了顧行遲的懷裏。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林漫漫急忙彎腰道歉。
“哈哈,笨蛋,是我啦。”看著林漫漫那迷糊的憨樣,顧行遲忍不住笑出聲來。
“誒?顧行遲,你怎麼在這?”
她的驚喜,如太陽在暮色山林裏升起。
“你吃嗎?”顧行遲沒回答,隻是舉起手中的餐盒示意。
“這是什麼?”
“我做的黑暗料理。”他表麵淡定,語氣隨意的仿佛是隨手買的早餐一般。
“哦,原來是要謀害我啊。”林漫漫若有所思道,“你走這麼遠謀害我?”
“沒幾步,就當鍛煉了。”他擺出無所謂的表情,但他故作隨意的表演實在太假。
林漫漫見狀莞爾一笑,低頭從書包裏拿出一個精致嶄新的筆記本。
“這個給你。”
林漫漫正要遞給他,卻在快放在他手裏時突然停住,驟地抬頭看他,巧的是他正在偷看她,如此,便是一次突如其來的羞怯對視。
“你這可別別再給人看了。”她昨晚想好的話,如她現在的呼吸一般,被這始料未及的曖昧氛圍打亂。
羞怯的少女,如同果園裏半熟的草莓,青青白白的是些許酸澀,微微泛紅的是淡淡甜美,一口吞下,先是聞到葉子殘留的微微清香,隨後果實在口腔裏清脆的碎裂,酸澀與甜美混雜,渲染出意猶未盡的味道。
林漫漫少女的羞怯便如草莓汁水,沁入顧行遲的心脾。清新的香氣,更是無孔不入,環繞著從他周身偷偷溜進。
羞怯的少女往往帶著些緊張。要是此時旁邊有個攝影師,一定會敏銳地拍一張上身照,那一定是張成功的作品,一張意蘊綿長的含情脈脈。
但若要照全身,你會發現這深情中總有一絲違和:女孩小手緊攥,指尖用力的對抗著筆記本的硬質封麵,仿佛裏麵住著她的仇人。
而男孩也是滑稽的很,明明手已經接過筆記本,卻不知是因為不敢還是不想,遲遲不能將其抽出,進退兩難,隻好將手虛放其上。
夏日,就應該在草莓汁裏加上冰塊,才能保持最佳口感。為了不讓這清香甜淡的氛圍繼續升溫,顧行遲終於戀戀不舍地把筆記本從她的小手裏抽出。
“好,我隻寫給你看。”顧行遲故作鄭重萬分地將其放入書包隔層,以便趕走這揮之不去的羞怯感。
“林漫漫給我送的第一個禮物,我可得保存好了。”他朝她微笑,看似雲淡風輕,心裏其實早已波瀾壯闊。
“哼,知道就好。”林漫漫得意的偏過了頭,草莓的淡淡紅韻似乎又成熟了一些。
傍晚,教室。
“你收拾的怎麼這麼慢?李月熙該等急了。”王曄煜背著書包催促著顧行遲。
“你先走吧,我最近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
“什麼情況?”
“我換條路走,鍛煉鍛煉身體。”顧行遲給了王曄煜一個“你懂的”的眼神。“正好,你和李月熙一起走,我就不當電燈泡了。”
“哦哦,兩開花,兩開花。”王曄煜頓時心領神會。
隔了三排的宋天歌看到這一幕,似乎明悟了什麼。
“漫漫,我先走了。”宋天歌朝林漫漫喊了一聲,立刻提包走人,超高執行力顯露無疑。
“林漫漫,我送你回家吧。”顧行遲的執行力也毫不遜色。
“好啊,但書包還是我自己背吧,不重。”林漫漫有些想從顧行遲手中奪回自己的書包。
“臂力也是男人很重要的地方,所以還請把這個鍛煉機會讓給我。”顧行遲笑著看她。
“那別人不就都知道啦?”林漫漫有些忸怩。
“他們知道羅密歐與朱麗葉,知道梁山伯與祝英台。”
“所以呢?”林漫漫有些聽不懂。
“現在他們也知道顧行遲和林漫漫了。”
“那我們可不能是悲劇呀!”
“怎麼會呢!”
神自己的清晨,在他自己看來也是新奇的。每一個新奇的清晨,顧行遲都會準時來到林漫漫門前。
每天有幾分鍾等待的時間,大部分的日子都是五分鍾。等待的時候,顧行遲總會發著呆,想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