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送你花》
怯喜/文
第一章
晚上九點,飛機即將降落。
透過窄窗,望見底下星羅棋布的鋼鐵城市,街道和黑色建築的亮光連成線,構成閃耀的星圖。
空姐溫聲提醒乘客即將抵達東川市。
頭等艙內,兩個女孩第一次坐飛機,新奇地擠在一起往窗外看,嘀咕著那幾幢標誌性建築連起來像某個星座。
空姐看向另一個座位——灰毯蓋住她蜷縮著的纖瘦身體,幾縷卷發露在外麵,發梢細軟。她彎下腰,正想說話,毯子底下的人忽然動了,一隻白皙的手掀開薄毯,露出睡眼惺忪的麵容,她微怔。
“到了?”懶洋洋的女聲。
施翩胡亂揉了揉長卷發,越揉越蓬鬆,幹脆放棄,打著哈欠看了眼窗外,無聊地移開視線。
臨下飛機,夏日熱風吹進艙門。
施翩歪著身子,站著聽後麵倆女孩說話。
“肯定是天鷹座,物理課上老師不是說過?”
“不像,我看像蛇夫座。”
施翩聽了兩耳朵,邁開步子朝前走,身後的腳步悉悉索索,女孩子們跟上來,一路走一路爭論,誰也說服不了誰。
聽了半路,她煩了,丟下一句:“天鵝座。”
-
機場口,高大的黑色越野停在一邊。
副駕駛車坐著個女人,窗上搭著一隻纖細的小臂,看見來人,揮了揮手:“小羽毛,這兒。”
施翩靠近車,哇了聲:“桃子,這車真夠酷的。”
竇桃挑眉一笑,傾身出去,隔著車窗和她來了個擁抱。
冷硬的觸感貼上後背的肌膚,施翩頓時清醒了——和屬於人類的右手不同,這是一隻渾體漆黑的機械仿生手臂,靈活有力,行動發出的聲音充滿機械的冷酷感。
施翩輕嘶一聲:“這更酷。”
竇桃笑笑:“感謝科技。”
說完,她拍了下駕駛座上的人:“餘攀,下車搬行李。”
餘攀沒打擾她們敘舊,下車把行李搬上後備箱。
等兩人說完,他和施翩擊了下掌:“歡迎回來。”
施翩艱難地仰頭看麵前的“巨人”,說了句髒話:“你這都快兩米了吧?吃什麼長的?”
餘攀哈哈大笑:“吃夜宵長的。走,先吃飯。”
…
夜市燈火璀璨、人聲鼎沸。
熱鬧的攤位一望無際,蜿蜒至長街盡頭。
施翩支著腦袋看周圍,切開的西瓜露出紅豔豔果肉,端上桌的小龍蝦鮮紅辛辣,鐵板上魷魚滋滋作響……燒烤攤的老板熱得狠了,買了根冰棍坐在角落裏躲涼,一隻小白貓伏在他腳上。
竇桃見她打量,指了指周圍:“東川變化不小,你多少年沒回來了?認得出來嗎?”
餘攀陰陽怪氣地接:“能認得我們就不錯了。”
施翩聽這兩人話裏話外的擠兌,淡淡一笑。
三人是高中同學,關係親密。
那年他們高中畢業,那段本該最輕鬆、自由的時光,施翩離開了東川,什麼話都沒留下。
這一走,就是六年。
酒過三巡,竇桃問:“還走嗎?”
施翩拎著啤酒罐晃了晃,眸光澄淨:“不一定,查總說了算。”
竇桃輕嗤:“你那個經紀人眼裏隻有錢,以你現在的名氣,去南極也礙不著他賣你的畫掙錢。他管不著你。”
被人戳穿,施翩一點不心虛。
隻無辜地眨眨眼:“沒定呢。”
“這趟回來幹什麼?”竇桃拉下臉。
施翩一頓,幹巴巴道:“……相親?”
“……”
竇桃和餘攀同時嗆住,劇烈的咳嗽聲過去,兩人對視一眼,誰都沒先開口,跟忽然吃啞藥似的。
“相什麼親?”餘攀重重擱下啤酒瓶,“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小羽毛,這不是你的性格。”
施翩:“家裏老太太鬧,沒辦法。”
竇桃:“嗬。”
施翩湊上去蹭蹭竇桃的臉:“我這陣子準備在全國各地采采風,肯定呆滿一年。”
竇桃:“你最好是。”
接近淩晨,他們這攤散場。
餘攀叫了代駕,問施翩:“真不用送?”
“不用,你們回。”
竇桃喝得最多,醉醺醺地抱過來,小聲嘟囔:“小羽毛,東川也挺好的,至少還有我們。”
“知道。餘攀,把她安全送到家。”
她拍拍她的後背。
餘攀扶著竇桃上車,臨上車前看了施翩一眼,問:“過陣子有同學聚會,你去不去?”
“不去。”
“就知道白問,他們非讓我問。”
施翩笑了笑:“走吧。”
越野消失在車流間,施翩麵上的笑意慢慢淡下來,仰頭看林立明亮的高樓,喃喃道:“東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