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極寒之地,下雪是常事。窗外風雪呼嘯,沈幼菱到了四更天才懷著重重心事入眠,剛剛睡沉,便聽蘭卿珞站在簾外叫她。
“師姐,快醒醒。”
“不好了,易長老的屍體丟了。”
“什麼?”沈幼菱清醒如冷水兜頭澆下,愕然重複一遍,“丟了?”
蘭卿珞繼續道:“對,昨夜太晚了,楊掌門便派人將屍體停在祠堂,等著今天一早讓燕師尊將屍身送去伽藍寺超度。可是等燕師尊去了祠堂,卻發現守屍弟子暈倒在地,屍體不見了。”
沈幼菱大腦飛速運轉,屍體丟了,是荊琛折回來將屍體盜走,另有所圖,還是說因為她沒有按上輩子的步驟進行,所以引發了一係列連鎖反應?
又或是二者兼有之?
沈幼菱掀開紗簾,翻身下床:“出去看看。”
正是卯時,遠方的天際呈一種將明未明的靛青色調,踏雪而行,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沈幼菱停住步子。她走起路很少有腳步聲,除非踩在新下的非常蓬鬆的雪上。
“看來昨夜下了場大雪。”
風過無聲,雪過無痕。下雪了,無論留下過怎樣的痕跡,通通會被抹掉,蘭卿珞聞言亦是麵色微變:“案子不好破了。”
沈幼菱呼出一口白氣:“走吧。”
祠堂建在長劍門南角,和朱雀苑恰是一個對角線。沈幼菱和蘭越兮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待趕到時蒼穹已是晨光大亮。此刻時間尚早,客房那邊並無動靜,路上碰見的弟子更是少之又少。
祠堂雖然不大,但古樸莊重,選用古鼎灰的瓦片,深栗色圍牆,見之即有肅穆之感。堂內蓮燈綻開,白燭搖曳,楊將歸看著空空如也的床板,臉色很不好看,燕淮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大馬金刀坐在椅子上撚手串。
楊將歸深謀重慮,疑心生變,所以派了門中三十六位精銳弟子在祠堂護持。守屍的弟子不是平庸之輩,裏三層外三層圍起來,赫然正是三十六天罡劍陣的站位。這樣的陣勢,足以抵擋一次魔教衝鋒,即使是楊將歸這樣的一代宗師,也無法在短時間內破陣。
可長劍門的精銳弟子,就這樣一個個暈了過去。屋漏偏逢連夜雨,更要命的是天降鵝毛大雪,祠堂外麵蹤跡全無。
“蘭教主和大祭司來了。”楊將歸站起身。
“楊掌門,燕師尊。”蘭卿珞俯身作揖,沈幼菱亦跟著一一行禮。
蘭卿珞:“晚輩晨起遇見洪小公子,聽聞易長老屍身被竊之事,特地前來想略盡綿薄之力,不知如今可有什麼頭緒?”
“迷香,”燕淮淡然開口,指了指房頂,“從上麵放的。”
沈幼菱抬頭看去,見。
楊將歸沉聲說:“歹人掀開瓦片,趴在屋頂上點香,冷風一吹,祠堂內外的弟子無一幸免,全部中招。”
要想一起迷倒內外的弟子,此舉算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不然若外麵的弟子倒下,聽見動靜必然驚動了內室弟子。分批迷倒更不可能,他若有潛進祠堂的本事,何須用這種旁門左道的方法?
蘭卿珞沉吟片刻:“能避開精銳弟子飛掠上簷,想是武功高強之輩。”
“不一定,”沈幼菱圍著門窗看了一圈,“昨夜風雪交加,腳步聲和呼嘯聲混在一處,難以甄別。守屍弟子雖警覺敏銳異於常人,可架不住環境幹擾,若趁風聲最盛之時施展輕功躍上屋頂,能否被發現也未可知。”
“師尊。”說話間洪歆霽匆忙奔入,見他們也在,忙道:“蘭教主和大祭司也來了。”
他還穿著昨日那套衣服,絨藍竹節外袍,杏色內襯,行色匆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楊將歸負手而立,越聽麵色越凝重,見洪歆霽進門,問道:“易小公子醒了嗎?”
“回師尊,還沒有。”
楊將歸登時鬆了口氣,易程業若是醒來得知父親屍體被盜,不知又要如何哭鬧。要說個人性格,外向內斂遲鈍敏感皆有之,哪怕膽怯軟弱,也沒有二十來歲遇到事情還啼哭不止的。洪師尊被吵了一晚上,半夜回去後頭痛欲裂,直接將查案的事交給了洪歆霽,再不出麵。
“有迷香,但味道很輕很輕。”洪歆霽鼻子動了動,循著味道在屋裏走了幾步,長劍門曾經過一批迷香,弟子們先服下解藥再處理,因此洪新霽記得這種味道,“應該是藥勁兒已經過了。”
傳到洪歆霽這裏,洪家捕快已經是第四代,自有其過人之處。隻見洪歆霽邊走邊嗅,邁步踏出祠堂的門檻。
“我出去看看。”沈幼菱跟出去,見洪歆霽已經走到祠堂西麵,轉了幾圈,突然俯下身在雪地裏刨了起來,翻出小指長的一截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