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朓樓愣了一下,他從沒見過身法這麼快的人,幾乎是飄過來的,像一道虛影。而在她身後,沈幼菱所過之處齊刷刷躺了十幾具屍體。
視線下移,他看到刀身刻著兩個字——將歸。
將歸,前任武林盟主楊將歸嗎?
不待細思,薄薄的刀刃擦著槍身向上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這是很奇怪的事情,謝眺樓看著眼前的西域女子。她從遙遠的樓蘭而來,眉目間透著清悲的意味,嘴角淡漠,身形單薄,從頭到腳就寫著倆字“超然”。
然而她的刀直挺挺卡在倒鉤上,與他的九刺鉤鐮槍別在一起,鋒利的刀尖矗立在眼前。
手上傳來的力道令謝朓樓無法小覷,他毫不懷疑,隻要有機會,這位沈門主就會將刀尖戳進他眼裏挖出眼球。血濺到她臉上,順著長長的睫毛滴下來,然而謝眺樓相信她的眼皮不會眨動一下。
多奇妙啊,她的氣質和作風明明那麼矛盾。
這股決絕的狠勁兒源自哪裏呢?因為他給了孟垂青一掌,還是刺了孟釗幾搶?新來的門主而已,草率的像個笑話,裝什麼主仆情深。
謝朓樓不屑的嗤笑一聲。
沈幼菱似有所感,但無動於衷。謝朓樓發現燭龍閣的人都很無趣,池悲風、孟釗、孟垂青,連這個新來的迎仙教大祭司都一個路數,打架時候臉上沒反應。
謝朓樓不再與沈幼菱僵持,他退後兩步,旋身一腳飛踢,左手換右□□頭刺出,寒芒如星。
孟釗抱著斷斷續續嘔血的孟垂青,仰頭大喊:“沈門主,他打了垂青一掌。”
謝朓樓帶了內力的一掌不是垂青能承受的,沈幼菱後仰避過迎麵的倒鉤,轉身的瞬間拋給孟釗一隻小小的青瓷瓶:“保命的。”
這是荊琛帶回來的蔻美人合作的誠意,名字很簡單,就叫續命丹。多大的傷都能治,閻王手底下搶人用的,配方早已失傳。一共五粒,珍貴如鳳羽龍角,她特意親自去拿,沒想到剛回來便派上用場。
孟釗不疑有他,立刻打開給垂青吃下去。垂青在沈幼菱抵達時便自封穴脈,此刻已經有所緩和,她沒力氣說話,但推了推孟釗,示意他去幫忙。
破風的急嘯讓沈幼菱不得不回過頭,全神貫注麵對謝朓樓,沈幼菱攻勢迅猛,揮刀橫劈。後者對她的反應很滿意,挑了挑眉峰,語氣悠然:“準確的說是五槍加一掌,我對小姑娘總是手下留情。”
“至於孟釗嘛,中了十七下,雖不致死,但是再晚一點恐怕就失血過多了。”
謝朓樓總是變著法兒激怒他的對手,像狩獵一樣玩弄,這種奇怪的癖好令沈幼菱眉頭蹙起,她並不生氣,因此謝朓樓總是無法如願。她隻是覺得奇怪,世間怎麼會有這種擰巴的人存在。
池悲風為什麼讓他活到現在?
沈幼菱想不通。
眨眼間她已經與謝朓樓過了二十來招,孟釗重新投入戰局,遠離謝朓樓後他也有了喘息的機會,局勢正在一點點逆轉。但謝朓樓說得沒錯,孟釗的傷口隨著扯動不停流血,特別是腰側的傷口,已經順著褲腳淌到地上,隨著腳步踏出道道血痕。
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沈幼菱眉間厲色一閃而過,扭頭避開倒鉤,快速踏步旋身,抬腕一掌襲向對手。謝朓樓以為她要報孟垂青一掌之仇,不以為然,收槍準備硬接。可怕的內力碰撞將方圓一裏的人掀飛出去,三三兩兩摔在一旁。
沈幼菱紋絲不動,謝朓樓的身體卻難以控製地向後仰倒。
“妙啊,”他以長//槍支撐穩住身形,擦去唇角的血,“你的內功竟然比刀法還要好。”
沈幼菱的內功不簡單,至少是武林前五的水平,他實事求是道:“我以前小看你了。”
巫人沈幼菱,擅毒擅蠱,見之者,神智皆無。
江湖傳言並不全麵,迎仙教遷入中原後,教主蘭卿珞吸引住大部分目光,很少有人關注這位大祭司。即使後來羅刹門橫空出世,眾人口中的沈幼菱也不過是會些邪門歪道的秘術,以美色迷惑了武林第一人池悲風,巫人而已。
謝朓樓甩了甩手,掌心傳來酸麻的感覺,體內真氣運轉仿佛受阻,他從這一刻才真正認識了沈幼菱。
在場之人雖為他們的內力所驚,停滯時也第一時間看到對手的漏洞,抄起武器投入戰局,更有渾水摸魚之輩,試圖偷襲——
瞄準孟垂青的小刀被一把折扇擊飛。
“壞人好多。”清朗的聲音響起,扇子的主人隨後出現,他右手環起孟垂青,輕巧飛上高地,擺脫了那個謝府中人。羅刹門不知是誰飛來一刀,砍向那個不齒的偷襲者。
白衣公子將孟垂青放在地上,俯身行禮:“一時情急,冒犯姑娘了,還望見諒。”
他手裏拿著一把折扇,不過並非唐門武器,隻是普普通通一把白紙素扇罷了。此人身形頎長,玉樹臨風,一雙多情桃花眼,下綴一顆淚痣。
這個人是不同的,和唐門的所有師兄都不一樣。
過重的傷勢讓她變成一個小啞巴,公子托著下巴端詳半響,若有所思道:“你的傷有點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