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庭宣判,犯罪嫌疑人林莓,被告故意殺人罪,證據確鑿,判決死刑……”
威嚴的法官還在繼續宣讀判決詞,站在被告席的林莓卻再也聽不進去一個字,垂下頭盯著地板,種種情緒翻騰,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也許是後悔,後悔當初行差踏錯走上歪路,不然今日也不會被人栽贓陷害,即將丟了性命。
也許是怨恨,怨恨自己的生身父母隻管生不管養,留下自己年少無依,最終被人誘入邪道。
但最後留下的,隻是空洞的茫然。
林莓閉上眼,思緒空白,漸漸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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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賤貨!叫你偷男人!叫你發騷!想甩掉老子?死了都別想!”隨著男人粗野的叫罵,一聲聲棍子落到皮肉上的聲音,伴著女人嘶啞的哭求,從門外傳來。
這是伴隨了林莓十多年的噩夢。
十一歲那年,她母親出軌被父親逮了個正著,喝醉了酒又暴怒的父親抄起一根棍子趕跑了奸夫,然後……活活打死了她母親。
當時,林莓就在裏屋睡覺,自睡夢中朦朦朧朧醒來,就聽到了這段揮之不去的夢魘。
可這還不是噩夢的結束。
在母親斷氣後,酒醉未醒的父親提著木棍就進了她的房,竟是要把她一起打死。
也是,父親向來與她不親近,一是因為性別,重男輕女的父親覺得女兒是賠錢貨,隻有兒子才能延續香火光宗耀祖;二是因為她和父親長得不像,林莓長得像她的美人母親,和黑壯粗魯的父親沒有半點相似,難免父親覺得自己不是他親生的。
意識還模模糊糊,林莓隻覺得自己又陷入了陳年的夢境。
門外女人的哭喊已經停止,隨著大門被砰得踹開,一陣濃烈的酒臭味也隨風飄了進來。
惡心!
林莓被刺激得清醒了幾分,也漸漸察覺了些怪異之處。
她本以為自己又在做夢,但鼻端聞到的酒臭味,身下躺著的硬板床的質感,都是如此真切,思維也並不混亂,不像是做夢。
雖是想著這些,林莓也沒忘記她父親正拿著棍子氣勢洶洶地朝她大步衝過來。在木棍帶著風聲揮到她身上前,林莓一個測滾,躲了過去。
上輩子她反應慢,挨了好幾棍子才情急之下反抗,撐著一口氣隨手抄起個物件就砸在了她父親腦袋上,放倒了她父親,她自己也暈了過去。
直到第二天,父親的債主過來討債,才發現了她家死的死傷的傷,報警把她送去了醫院。在醫院躺了幾天命算是救回來,警察也找上了門。
她母親被父親用棍子打死,她父親則被她用東西砸死。一家三口,最後隻剩下了她一個人。
因為林莓年紀小,當時的情況也屬於自衛。這樁丈夫殺妻,女兒弑父的離奇案件就此告一段落。但她的生活卻從此深陷地獄。
因為父母雙亡,她被警察送去了她舅舅家,過上了吃不飽肚子還要拚命幹活的日子,但這樣的日子,沒一個月就結束了。因為和舅舅家的小孩子打架,她被強製送回了村子。可回到村裏的日子也沒好到哪去,家裏的地和房子都被舅舅賣了換錢,林莓回到村子隻能住在廢宅裏,每日挖些野菜什麼的填肚子。而且,村裏的人對她的態度也十分敵視。
弑父!
這在林莓所在的那個小村子裏可是了不得的罪名!就算她當時是被迫、是無意的又怎樣?愚昧的村民假裝看不到林莓身上累累的傷痕,卻對她在自衛過程中無意殺死父親這點橫加指責。
沒有人在乎她剛剛失去了父母……他們隻是叫囂著要將她這個“殺人犯”趕出村子!
她在村裏艱難求生兩個月,在快餓死的時候,村裏來了個外地男人,說能給她飯吃,她便跟著他走了。從此,一步錯步步錯。
但這次不會了!
躲過了醉鬼父親的毆打,林莓仗著自己瘦弱的體型,動作靈巧的逃出了裏屋,也逃出了這個家。
村子晚上是黑漆漆的一片,林莓久沒有回到家鄉,也不清楚該往哪個地方躲,隻是胡亂選了個方向,就腳步不停地往前飛奔。
躲過這個晚上,剝去弑父的名頭!
這是林莓唯一剩下的念頭,至於以後如何應對父親?明天再想吧!
林莓胡亂跑了一陣,身後一直沒傳來別人的腳步,她這才停了下來,扶著樹呼呼地喘著氣。待氣息平複,她才發現自己竟跑到村裏後山腳下。以前被村裏人排擠,沒飯吃的時候,自己常到山裏摘野果果腹,對山上還算是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