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男人指節修長有力, 銀色項鏈繞了幾轉,掛在他明晰指節下,輕微晃動著。

房間裏燈光開得不甚明亮, 落地燈的橙光緩緩籠罩過來, 兩枚戒指內圈鐫刻的字母閃爍了下, 然後在白牆上投射出隱隱約約的光圈——

【xht】

【sh】

……

大概是今年年初的時候, 司禾從嶺川北山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從華南公府搬了出去。

她倒也沒悄聲無息地搬走,走的時候還給許賀添發消息, 交代了類似備用鑰匙放在玄關處的事兒。

顯得平常至極。

許賀添那時候還在拍戲,下戲後才看到消息。他剛看到時是真沒什麼別的感覺。

一定要說有什麼的話,嘖,也就是那瞬間, 突然有些無所適從和不知所措。

不過也就一秒的時間。

他隻微頓了片刻, 就回複了個“嗯”過去。

因為他不覺得這是個事兒。

他總下意識、且極為自信地認為,最多隻會過程有些曲折。

慢慢來就行。

然而幾天後。

許賀添拍完戲回來, 打開門進屋,站在一樓偌大客廳中間, 手指鬆開,行李包“噠”地落在木質地板上,聲響微弱。

周遭落針可辨,他環顧著四周。

初一眼看去,好像沒什麼差別。

但再投去視線時,才開始一點、一點地發現, 屬於女人的東西都消失得一幹二淨了。

似乎整棟別墅都倏地沉寂了下來。

許賀添抿直了薄唇, 沒換下鞋子,三步並作兩步地上了樓,推開房間門。

房間裏一塵不染, 卻顯得尤為空曠。床頭櫃正中間擺著個黑色的戒指絲絨盒子。

他默了幾秒,走過去,打開絲綢盒子,內圈鐫刻著“sh”的戒指被人完完整整地還了回來。

在許賀添記憶裏,司禾從沒脫下過這枚戒指。反倒是他,不太在意這些形式上的東西,再加上取取戴戴實在麻煩,於是索性沒怎麼戴過。

隻垂著眸看了三秒

許賀添“啪”地合上盒子,拉開床頭櫃抽屜,然後隨手甩了進去,又“啪”地把抽屜合攏回去。

下樓。

再站在客廳中央環顧四周時,那種無數根針捆成一團,紮在四肢百骸的痛覺,這時才抽絲剝繭地被他感受到。

他張了張嘴,試著咳嗽了幾聲。

然而最後一個音節殆盡後,周圍又刹那間恢複了沉寂。

良久後。

他緩緩地半彎下腰,把身體崩成一張弓,從胸腔裏長呼出一口氣。

……

他其實沒有刻意地去想。

甚至在這之前,他還一直覺得,在意戒指這種形式上的東西太過矯情,不適合一個大老爺們兒。

但怪異的是,那枚被還回來的戒指卻仍然像根引線,雜亂無章又悄無聲息地橫在他心頭。

存在感極強。

於是半個月後,某個倏然獨自醒來的午夜。

他沉默地打開了落地燈,拿了根銀項鏈,把兩枚戒指套在了一起,放在燈下看了會兒,然後攥在了手心裏,最後又揣進了衣兜裏。

關上燈,躺回床上時,他又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這種,把兩人所屬物緊靠在一起,然後自欺欺人兩人還在一起的行為,實在是不像28歲,倒像是隻有8歲。

……

司禾眼睛很明顯地亮了一亮。

她伸手把在空中晃蕩的戒指抓過來,在燈下翻來覆去地細細查看。

半餉後。

司禾指尖磨砂著凹凸不平的戒指表麵,吸了吸鼻子小聲道:“怎麼在你那裏啊……”

“你一直都隨身帶著嗎?”

許賀添一側嘴角微勾,挑著眉從鼻子裏“嗯”了一聲。

司禾喉嚨裏像是被什麼東西輕壓了下,卻又抑製不住上揚了唇角。

她鼓了鼓嘴角,明知故問道:“為什麼呀。”

許賀添抬眸看了司禾一眼。

男人不急不忙地解開銀項鏈扣,抽走項鏈,側身甩回抽屜裏。

許賀添轉回頭,吊兒郎當語氣道:“我就是預備著吧……”

“萬一你哪天想求我跟你複個婚呢

,是吧。”

“……”

司禾無言地抿直了唇,低頭“嘁”了聲。

幾秒後,她突然想起了什麼,抬頭道:“那也沒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