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清脆的響聲, 冉邱猛地站了起來,溫遠毓也趕忙被推進了手術室。
手術前,醫生把筆和手術簽字書遞給冉邱, 劉乃跟在醫生旁邊,眼圈通紅, “老師跟我說過, 如果有一天有意外要家屬簽字, 就讓哥你來簽。”
手術簽字書上的字模模糊糊成一片,冉邱一個字也沒看清,他手抖得厲害,硬是一個字也簽不上, 最後他死死咬牙,手緊緊攥著筆,才把字勉強簽上。
手術的過程很漫長,醫生護士匆忙地進進出出。
冉邱很想問問溫遠毓受傷的嚴不嚴重, 但又擔心醫生會因為他的問題分心, 他不想有哪怕一點點影響到正在進行的手術。
劉乃一直跟他等在手術室外,似乎想安慰他, 劉乃應該說了很多話, 冉邱一直聽到耳邊有聲音, 但他一個字也沒有聽清,隻看得見劉乃嘴巴張張合合。
他感覺到窗戶外麵的天從快要黑, 一直到天黑下來,又到天很黑很黑、黑了很久很久, 溫遠毓終於被推出了手術室。
這一刻,冉邱才從那種很蒙,什麼知覺都沒有就是蒙的情緒裏掙脫出來。
那種比當初分手時, 還要強烈上百倍、千倍的恐懼油然逼上心頭,他一秒也沒耽誤地站了起來,趕到醫生身邊,顫聲道:“醫生,溫遠毓他怎麼樣?”
老醫生神情莫測,“病人被刀捅傷腎髒,導致腎破裂,手術過程中出現大出血……”
說到這裏,老醫生突然頓了下,“你是家屬,你知道病人有服用抗抑鬱藥物嗎?”
“什麼?”冉邱思維還停留在大出血那裏,他愣了愣,沒反應過來。
老醫生緊緊地撚起眉毛,正色道:“我們從他的衣服兜裏翻到舍曲林,一種抗抑鬱藥物。還有阿立呱唑,如果病人的抑鬱不是很嚴重,一般是不會這兩種同時服用的。”
冉邱皺了皺眉,他強迫自己從這種震驚到恍惚的情緒裏出來,“我不知道……他現在有生命危險嗎?”
老醫生看著他,又接上之前的話,“沒有傷到腎動脈,生命
危險暫時沒有,但你要知道,抑鬱症會影響病人本身的求生欲望,預後怎麼樣,這要看病人的配合。”
冉邱緊繃的神經在聽到“沒有生命危險”時終於鬆了下來,這時他才有精力去想老醫生其他的話。
老醫生說溫遠毓有抑鬱症……抑鬱症?溫遠毓怎麼可能會有抑鬱症?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溫遠毓有抑鬱症!
老醫生拍了拍他的肩,叮囑他,“病人體質極差,嚴重貧血,尤其精神方麵還不是很穩定,作為家屬,你要好好照顧。”
冉邱愣愣地點點頭,連忙道:“謝謝您,真的謝謝。”
冉邱走進病房後,他搬來個小板凳放在床邊,靜靜地看著病床上的男人。
溫遠毓臉色白的幾乎跟病房的床融為一體,他最好看的那雙眼睛此時寧靜地閉著,細長的睫毛垂在眼瞼上,看上去溫柔又脆弱,似乎隻要他一眨眼,溫遠毓就會消失一樣。
他守在溫遠毓的床邊,想了很多很多,從他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到溫遠毓,到他們第一次相遇,又到現如今倆人糾葛不清的感情。
當時在道具室裏,溫遠毓手臂的傷明顯是煙頭的燙傷,可他連問都沒有問,抑鬱症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嗎?
而這回,溫遠毓分明可以控製住汪福福,至少也可以躲開,但他卻選擇用身體挨這一刀,換取他的“消氣”,這是因為抑鬱症嗎?他不敢想,如果這把刀真的刺傷腎動脈,如果溫遠毓再也沒有下手術台,他不敢想,溫遠毓一點也不介意他自己的生命嗎?他真是又氣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更生誰的氣。
冉邱一直在床邊呆到天都亮了,卻依舊沒有絲毫睡意。
病房的門被敲了敲,劉乃推門走了進來,他手裏拿著一份包裝袋,謹慎又小心地問:“哥,吃點東西嗎?你不睡覺還不吃飯,身體該撐不住了。”
冉邱接過他手裏的早點袋,放到床邊的小桌子上,但他沒有拆開,“等溫遠毓醒來吧,我現在也沒什麼胃口。”
劉乃不好再勸,他小幅度地點點頭,正要離開
,冉邱又叫住了他,“你有溫遠毓父母,或者家人的聯係方式嗎?”
劉乃呆呆地睜著眼睛,然後緩緩地搖了搖頭,“老師不怎麼愛說家裏的事,我也不敢多問。”
冉邱“嗯”了聲,又轉頭看向溫遠毓,沉默著不說話了。
劉乃走到病房門邊,出去前又突然覺得哪裏不太對,他不知道溫遠毓的家庭,這很正常,可冉邱竟然也不知道,以冉邱這麼粘人又敏感的性子,不知道會不會暗自多想。
劉乃又猶豫著扭過頭,吞吞吐吐地解釋,“哥,老師以前也不是故意跟你很疏遠,隻是……老師好像特別不想麻煩別人,所以才會跟每個人都保持距離,也很少說自己的事。”
冉邱聽出他話裏有話,偏過頭抬眸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