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瞥了一眼錢翠翠的身份證,戶籍地址赫然就是京都本地,而且距離這個聚會的酒店,搭乘公交車也就四五站的距離!
“你就住這附近啊?”桃桃順口問了錢翠翠一句。
錢翠翠頓時緊張了,“怎麼?住這附近就不能安排住酒店了?”
桃桃搖頭,將錢翠翠的身份證交給了前台,讓辦理了入住手續,並且將房卡遞給了錢翠翠。
錢翠翠拿著房卡急匆匆走了。
桃桃也準備離開。
可她還沒走出酒店呢,王冰鳶就打了電話過來,“桃桃你還沒走吧?”
“沒呢!”
“快到對麵的小島餐廳來,我們喝私房茶呢!”
“就來!”
當年同宿舍裏的老同學們已經聚在這兒了!
張靈芝笑道:“來來來……你看看還要點些什麼。”
桃桃嗔怪道:“才在那邊吃飽了,你們又來這邊吃!”話雖如此,她還是看了一眼桌上大家點的茶水和點心,最後加了幾份茶點。
“白桃桃,錢翠翠找你幹啥呢?”孫喜美問道。
桃桃就把錢翠翠要求開房的事兒說了。
張靈芝說道:“說起來也是怪了……錢翠翠居然一直呆在京都!看看,我們一點兒也不知道,而且也從來都沒遇到過她!”
王冰鳶也說道:“是啊她也太低調了吧?”
老同學楊雪紋說道:“她的事兒啊我都清楚!她兒媳婦的堂表姐,跟我兒媳沾點兒親、帶點兒故的……你們不知道,錢翠翠她在京都這兒是不顯山不露水的,在老家可有名啦!”
眾人就聽楊雪紋說起了錢翠翠的事兒。
錢翠翠有個弟弟,她愛弟如命。當初她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老家的林業局工作,她立刻就把工作崗位讓給了她的弟弟。然後又憑著她大學生的金字招牌,經人介紹和一個軍官結了婚。軍官家裏看得起她,給了二千塊錢的彩禮。錢翠翠轉頭就把這錢拿給她弟弟,她弟弟就用這筆錢娶了媳婦兒。
如果錢翠翠從那時起就安份守己的好發過日子呢,或許現在的際遇也沒那麼差。
但是——
錢翠翠開始在婆家作妖了,精簡概括起來就隻有一個中心思想:把婆家的錢全都倒騰給她的弟弟。
一開始,婆家人也沒想太多。畢竟大學生這個金字招牌可太香了,幾乎是全家人都把錢翠翠供了起來。讓她吃香的喝辣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後來錢翠翠嫌她丈夫在部隊工資太低,覺得國營廠子的待遇好,就吵著鬧著逼她丈夫轉了業,到了地方上,進了國營廠子。但她丈夫不懂技術,進廠以後當了文職,很難晉升。
錢翠翠仍然不工作、當家屬,還把一雙兒女送到了丈夫的老家。在這過程中,婆家人發現錢翠翠的不對勁——為什麼她丈夫一個月工資幾十塊錢,她個個月都要花上三四百塊?她不但花光了丈夫的錢,還去婆家拿錢、借錢、騙錢……
最後大家一琢磨、一調查,明白了。
原來錢翠翠把所有的錢全都搬到她弟弟家去了!
婆家人很生氣,就慫恿錢翠翠的丈夫和她離婚。可這麼多年來,她丈夫已經被她給pua了,死活不肯離婚。婆家人一怒之下,再也不理他們兩口子了。
不過,婆家人還是幫著錢翠翠養著她的一雙兒女。
錢翠翠的丈夫就變成了一個掙錢機器,五十多歲的時候被活活累死了。
她丈夫一死,她徹底沒了經濟來源,再也沒有錢拿給她弟弟了。她弟弟就跟她斷絕了關係……
於是錢翠翠就把主意打到她的一雙兒女頭上。
這時,她的一雙兒女也已經各自成了家。
兒子對錢翠翠向來沒好感,從來不理她;但是女兒卻心軟了,把錢翠翠接到家裏來照顧。
結果,錢翠翠就開始搞女兒的錢、搬女兒家的東西,全都拿去堆給她弟弟……
女婿不樂意了,要趕錢翠翠走。女兒護著,錢翠翠就挑撥女兒女女婿的關係,最後小夫妻倆離了婚。錢翠翠又慫恿女兒再嫁,還把彩禮條件開得高高的。
錢翠翠的兒媳婦把小姑子叫到家裏,關上門大罵一通,終於點醒了小姑子……
於是女兒也和錢翠翠斷絕了母女關係,和丈夫複了婚,雖然偶爾也會為了當初她母親拿走了小家庭多年的積蓄而吵架,但也算是磕磕絆絆的過下去……
錢翠翠現次失去了生活來源。
沒辦法,她隻好去堵她的兒子,要他養她。
她兒子死活不理她,憎惡到一看到她就直接動手。錢翠翠使盡了辦法去兒子的單位告、去兒媳的單位鬧事……當時正好遇上國營單位改製,夫妻倆索性下了崗,拿了買斷工齡的錢,拖家帶口的去國外打工去了。
錢翠翠實在沒辦法,最後向法院起訴她的一雙兒女,要求他們贍養她……兒子一家出了國,女兒就按月傳付給她三百塊錢。
這幾年來,國內的經濟形勢越來越好,兒子放棄了綠卡,拖家帶口的回來創業。
錢翠翠大喜,她要當老板的娘!
奈何兒子隻願意按當年的法院判決,一個月付給她三百塊錢的贍養費,最多把之前欠了多年的錢一次性給她……
然而錢翠翠一拿到錢,立馬又把這錢給了她弟弟!
跟著,她就天天去鬧她的兒子,又裝模作樣的在一雙孫女麵前哭哭啼啼,說是她們媽媽的原因,才讓她們的爸爸和奶奶吵架。兒媳婦忍無可忍,找來娘家人,把錢翠翠和錢翠翠的弟弟一家打了個半死。
錢翠翠氣不過,覺得兒子不孝順她,就是因為兒媳婦的問題……
楊雪紋說得口幹舌燥。
眾人聽得瞠目結舌。
桃桃無法理解,問道:“她弟弟是她爹嗎?”
孫喜美,“怕是她的天王老子吧!”
趙靜蓮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難怪錢翠翠剛才一直在跟老沈說話呢!老沈的女婿是律師,估計錢翠翠是想問問怎樣才能讓她兒子和兒媳離婚吧?”
容荔娟,“桃桃的女婿不也是律師嗎?”
孫喜美,“我們對她都是知根知底的……她肯定知道我們不會理的啊!”
張靈芝想了想,說道:“那等一會兒我得給老沈打個電話……”
桃桃,“那還不如直接把陪著老沈過來的那個年輕人叫過來呢!我記得那是老沈的大孫子!你以為錢翠翠不會防著我們向老沈通風報信兒嗎?”
孫喜美,“白桃桃說得對!我們把錢翠翠的為人告訴沈家的那個年輕人,然後讓那年輕人直接去跟他……姑姑或者姑父說上一聲,他們家裏人有了提防就好。”
張靈芝就去翻通訊本,打電話給小沈去了。
孫喜美就問桃桃,“哎,當年我們一塊兒上學的時候,有個長得好帥好帥的男同學來找你……我記得他叫柳雪絮,他結婚了嗎?現在在哪兒,幹些啥呢?”
桃桃笑了,問孫喜美,“你知道薜仙嗎?”
孫喜美說道:“知道啊,薜仙不就是那個很會畫畫的帥老頭麼!”
說著,她陡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桃桃,問道:“啥意思啊?這薜仙……就是柳雪絮嗎?”
桃桃哈哈大笑,將柳雪絮的近況告知孫喜美。
說起柳雪絮,就不得不提關海珊。
柳雪絮和關海珊一直形影不離。他倆一起出國學習藝術,也在大學裏當教授教人畫油畫、辦畫展……後來又一起回國成為有名的藝術家,在同一所大學教書,又合夥開了藝術學校招生,甚至連他倆的房子都捱在一起,是同一個小區同一棟樓同一樓層,相鄰的兩套房子……
大家都開玩笑說他倆是情侶。
但每每這麼一說,他倆又會嚴辭拒絕。
柳雪絮的化名是“薜仙”,專攻意境山水國畫,毛筆字也是一絕。他最貴的一幅字,拍賣價是三百萬,他的畫作也很值錢。
關海珊的化名就多了,至少也有三五個。她的每一個化名都能碾壓柳雪絮,但最出名的,就是她的油畫,最高拍賣價是飛天仙女的油畫,成交價為千萬美金,被一個國外富豪收藏了。
現在大家的年紀都大了,關海珊和柳雪絮也定居京都。
但是桃桃和宋秩還是有科研任務的,所以每到寒暑假、他們回到京城的時候,桃桃和宋秩會把關海珊和柳雪絮約出來,爬爬山、釣釣魚、逛逛公園什麼的。
孫喜美不認識關海珊,但聽到柳雪絮就是大名鼎鼎的“薜仙”,不由得既驚喜又惆悵,對桃桃說道:“你不知道,當初我對他一見鍾情……沒想到他對我根本就毫無印象!誒,害我還暗戀了他一個多月!”
眾人哈哈大笑了起來。
趙靜蓮揶揄道:“你居然暗戀了他一個多月!那還不多惦記惦記,免得喝完了這杯茶水你就又忘了他的藝名了!”
孫喜美忸忸怩怩地對桃桃說道:“桃桃你幫著說說情唄,看他肯不肯賣一幅畫啊字啊的,我留著當傳家寶……啊不,我要牢牢惦記著他!”
眾人再次哈哈大笑了起來。
老同學們歡歡喜喜共聚一堂,渡過了熱鬧又美好的三天。
同學聚會終於結束。
分別時,大夥兒約定明年還要再來參加同學會!
可大夥兒看著白發蒼蒼的自己,又看看白發蒼蒼的老同學們……忍不住淆然淚下。
——年輕一代早已成長,而他們……終將老去。
去年分別時大夥兒也這麼說,可今年總有幾人再也來不了了。
誰也不知道,明年是否還能看到熟悉的麵容。
這時,負責陪護著老人們來的年輕一代們說道:“爺爺奶奶、叔叔阿姨們,這幾天我們也合排了一個節目,是一首流行歌曲,送給你們吧!”
他們打開了手機,連上藍牙音響,樂曲響起,年輕人們齊聲唱道:“……我還是從前那個少年沒有一絲絲改變,時間隻不過是考驗,播種在心中信念絲毫未減……”(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