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跑得飛快,車廂震蕩得厲害,我原本靠坐在一旁,被顛簸得後腦勺都不斷的碰撞到車板車。
這時,一隻手伸過來,墊在了我的腦後。
他應該是洗過了手,但,剛剛實在沾染了太過濃重的血腥味,以至於這個時候,仍然有一些淡淡的血腥味鑽到我的鼻子裏。
我輕輕的說道:“我們要去哪裏?”
“大神堂碼頭。”
“大神堂……?”
我微微的蹙了一下眉頭。
我雖然在京城呆了很久,也天南地北的走過許多提防,但天津這個地方,我是真的不太熟,隻是隱約的聽到過這個碼頭的名字。
聽說,是個古老的漁村,但是,卻是入渤海的必經之路。
“……”
我安靜的想了一會兒,說道:“船,都已經準備好了嗎?”
他一隻手溫柔的撫著我的後腦,平靜的說道:“前兩天,就已經讓敖智在那裏準備了。”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
馬車踏破了夜晚的寂靜,不斷的往前飛馳,但在這樣急速的前進中,我聽見身後好像傳來了一陣巨響。
驚天動地,震耳欲聾!
那響聲震得好像大地都震蕩了起來,裴元修的呼吸也隨之一沉。
緊接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從後麵一直追了上來,和我們的馬車並行。
那個騎馬的人在旁邊大聲道:“皇上!”
裴元修大概也感覺到了什麼,但他沒有撩開簾子,隻是鎮定的問道:“怎麼了?”
“城門開了。”
“……”
馬車狹小的空間裏,原本就已經有些緊繃的氣氛這個時候更壓抑了一些。
他說道:“那些人,衝出去跟叛軍作戰了嗎?”
“不是,”外麵的人話語中也透著一點焦急,說道:“不是南城門,是北城門!”
“……!”
這一刻,我的心猛地一跳。
北城門?
那就是,裴元灝的人馬,已經進城了!
裴元修的呼吸明顯的急促了起來。
他不可能不知道裴元灝兵臨城下,尤其也知道,裴元灝還帶了勝京的人馬一路南下,就是為了追到他,但是,既然他知道,他不可能不在北城門也布防重兵。
怎麼會在今天,就被攻陷了?
裴元修的氣息沉了一下,然後說道:“怎麼會這麼快?”
外麵那個人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啞聲道:“是城內,有人打開了城門。”
“誰?”
“宋宣!”
一直撫在我腦後的那隻手微微的一用力。
我感覺到他整個人都僵了一下,外麵的人還在不斷的策馬前行,跟我們的馬車並行,但過了許久,都沒有得到他的一點聲息,就有些慌了:“皇上……?”
裴元修深吸了一口氣:“朕知道了。”
“皇上,那我們該怎麼辦?”
“傳令下去,繼續全速前進。”
“……”
“一定要在天亮之前,趕到大神堂。”
“是。”
那人領命之後,急忙策馬往前飛奔,一邊前進,一邊不斷的大喊:“大家都全速前進,全速前進,務必要在天亮之前,趕到大神堂!”
緊接著,我們的馬車更是飛馳了起來。
我坐在車板上,感覺自己幾乎都要被顛簸得彈起來,而那隻手,此刻溫度盡退,仍然撫在我的腦後。
不過,我感覺到,他慢慢的湊到了我的麵前。
晦暗的光線下,有一雙精光內斂的眼睛,在看著我。
這一刻,我也平靜了下來,淡淡的睜開著眼睛望著前方,也許,正是望著他的眼睛。
隻是,我看不到他的眼睛,隻怕他,也很難從我的漆黑的眼瞳中讀懂什麼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說道:“是你安排的?”
“……”
“宋宣是你——”
說到這裏,他自己都頓了一下,然後又深吸了一口氣:“是他?”
“……”
“當初滄州那一戰,內奸不是崔家的人,而是他們宋家的人?”
我沉默了一下,才說道:“也不是宋家的人。”
“……”
“隻是他,一個人。”
“……”
我聽見他的呼吸都沉了一下,過了許久,發出了一聲輕笑:“他一個人,他一個人?”
“……”
“我,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他低下頭,過了好一會兒,又輕笑了一聲:“這麼久以來,他一直在我的身邊,就是為了這一天,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