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的場灼。
至少自己的證件上是這樣說的。
一個月前, 他被卷入了一場火災,並且從火災當中幸運地活了下來。糟糕的是,他在火災當中因為吸入了太多的煙氣, 導致在醒來之後失去了那之前的一切記憶。
除此以外,他還有一隻眼睛在事故當中失明, 似乎是醫學上講, 一隻眼睛的失明如果不早做處理容易影響到另一隻, 醫生對那隻被破壞的眼球進行了摘除手術。
這也是他在醒來後被告知的事情之一。
不過這對目前的生活倒是沒什麼影響。
——他的銀行卡裏有一大筆錢,數字後麵的零多得讓查詢時的工作人員都露出了震撼的表情, 按照現在的花錢速度, 大概夠花到下輩子。而自己目前所保有的證件裏, 年紀輕輕就成為範士的資格證明也讓他很順利地在東體大找到了工作,外聘幫忙教弓道, 除了學生之外偶爾也收一些外校的社會人士。
僅存的一點印象裏,他是“的場流弓道皆傳”。
“免許皆傳”這個詞除了用來指代弓道和劍道的最高等級以外,還意味著不需要自己師父的首肯,就能夠另立門戶,傳承他人。
至於“的場流”究竟在弓道門類當中屬於哪種, 他其實並不太清楚, 和自己姓氏一樣的話,說不定就和圍棋界的“本因坊”或者能樂界的幾大家族差不多。
不過這也不影響教學, 畢竟大多數的學生都隻是對傳統文化感興趣, 還有一些是因為高中的時候就是學校的弓道部成員,到了大學也保持著這些愛好, 社會人士的水準就更是參差不齊, 有些人連如何拉弓都做不到像模像樣, 看上去完全是都市白領找了個不那麼劇烈的運動來放鬆神經。
教這些人, 他實在是輕輕鬆鬆。
他在大學附近租了間房子,用來存放自己的家當。據說火災將他原本的東西燒得幹淨,萬幸還有少量的個人資料和證明,不然的話他連從銀行裏取錢都不方便。
在最初的混亂中,幫忙打理著一切的是一個叫作伊地知潔高的男人。對方看上去年齡比他大幾歲,後來一問才知道,這人是他學生時代的學弟,現在在做些文員之類的工作,算是公務員當中跑腿跑得比較多的類型——和廣義上的稅金小偷相比有很大的差別。
“抱歉,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他很誠懇地道歉。
“……沒關係,能幫上前輩的忙就好,以後如果還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也可以隨時聯係我。”
他的手機也在事故當中被破壞,不過那一大筆錢裏隨便花掉一點就可以買最新款,他和伊地知交換了聯係方式,而當時治療自己的醫生小姐也同樣分享了line的聯係人。
“家入硝子。”
對方說:“普通外科醫生,燒傷處理其實不是我的專長,以後別因為危險的事情進醫院了哦。”
“承蒙您的照顧。”
的場灼鞠躬,轉身,離開。
他將擔憂的目光和竊竊私語都關在了房門之後。
之後又過了幾個星期,他終於發現了有些不對勁的地方。自己的眼睛裏世界似乎和別人有細微的不同,具體來講的話,就是這些暗藏在人群之中的怪物。
咒靈。不需要怎麼思考,這個詞彙就從腦海當中冒了出來。
而且他並不會覺得恐懼,就好像天生就懂得如何消滅這種東西,反倒是咒靈比較害怕一點,在被他輕而易舉地捏碎之前,發出了隻有自己能夠聽到的充斥著恐懼的悲鳴。
“的場老師?”
來上課的學生疑惑了一下:“發生什麼事了嗎?”
“啊……沒什麼,有點走神,最近睡眠不太好吧。”
的場灼笑了一下,輕輕拍了拍對方肩膀的位置,那東西已然消失無蹤:“今天的練習要加油哦。”
他知道如何消滅這東西,而且隱約也已經明白了“的場流弓道皆傳”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應該是一個專門負責殺滅這些咒靈的組織,或者家族,或者傳承派係,而從免許皆傳的程度來看,他自己應該也算是其中佼佼者。
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人喊他回去從事本職工作……於是他也就心安理得地先待在了這裏。
在意識到這個世界上存在咒靈之後,之前的一些想法也逐漸得到了改變。他的那隻眼睛未必是在火災當中受到了傷害,更有可能是在麵對這些怪物的時候發生了什麼意外,不過到目前為止,他對咒靈並沒有多少興趣,也不包含什麼特別恐懼的心理——或許有人會因為這種惡心的長相而感到畏懼,但很明顯,這些人裏並不包括他自己。
就好像曾經已經見到過千遍萬遍,就好像這本身就是他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仿佛之前那一個多月異常的平靜生活才是他的“不同尋常”。
回過神來之後,弓道場裏依舊是稀稀拉拉地站著七八名學生,大家進度不一,有些人有不錯的基礎,還有些人連怎樣保持正確的站姿都不清楚。他走了過去,一一指點他們的動作要領,最後停在了一個陌生的白發男人麵前。
……對方並非是體育學校的學生,而是額外來報名的上班族,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和他交換了名片,說是宗教學校的老師,來學弓道是個人興趣。的場灼對於他的印象很深,因為對方的眼睛上蒙著黑色的眼罩,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還以為這人是個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