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初入長安(1 / 2)

神龍元年的秋天來得比往年早,八月剛至就白露凝霜,西風搖葉。長安城接連下了好幾場清涼綿亙的細雨,終於在今日放了晴。

明德門是長安最大的城門之一,地處朱雀大街的正南位,每日進出的人群和馬車絡繹不絕。拂曉時分,門外等待入城的長隊就已排起了十裏之遠。

在這些等候的隊伍裏,有一行約莫30輛馬車組成駕輦隊很是顯眼,皆是楠木車身,綢鍛華蓋,車軲轆也是金漆銅鍍。每輛車由兩匹健碩的高頭大馬拉驅,掌韁的車夫也都個個身強力壯,這是益州富商徐羹達安排家眷遷居長安的車隊。

坊間傳言:李唐四海鹹懾,武家權傾天下,若是白銀不愁花,還屬百年四商賈。這百年四商賈指的就是長安鄭家、洛陽明家、揚州蕭家和益州徐家。

徐家祖居益州,世代經商,自隋末就經絲綢之路和波斯西域等國做著玉器藥材、綢緞紙茶的生意,家族逐漸殷實起來,又曆經貞觀、永徽之治,更是累計了巨大的財富。隻因益州地處蜀道天乾,與中原交通不便,所以限製了徐家的發展和社會地位。自初唐,其他三家憑借財力開始和長安的權貴搭建各種往來,有的封官進爵入仕途,有的締結聯姻攀皇親,都實現了從百年商賈到百年望族的升遷。唯獨徐家還隻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商戶,就算白銀再多,在大唐這樣輕商的王朝,地位也是十分低賤的。而這,也正是徐羹達心中的疤痛。三年前,他開始將益州的生意轉向長安,買地雇人,開商起鋪。為了打點京城人脈和修建宅院,長子徐祥佑和次女徐書秋也一並隨他入京,益州的生意則交給二房夫人陳齡芝打理。如今備置妥當,徐羹達便安排陳齡芝帶著其他家眷入京團聚。

立夏離開的益州,由於路途接連遇到大雨,為了不耽擱行程,隻要雨停,陳齡芝就命車夫加緊趕路。這樣日以繼夜的奔波,大家有些疲憊,但更多的是不理解。若說婢仆勞累點無妨,可陳齡芝一向體弱多病,好幾次她的身體都快吃不消,卻也不願意停下來休憩兩天。

“當-當——”承天樓的鼓聲遠遠傳來,那是國都長安的曉鼓聲。終於在入秋時節到達長安,陳齡芝這兩個月緊懸的心算是落了下來。她拉開車簾,迎麵一陣風撲來,長安的七月天真是冷啊。望著遠處層層疊疊的青山,陳齡芝努力回想著與長安的淵源,但年歲太久遠,隻有些許模糊的片段。是啊,六歲的記憶對於一個年過半百的人來說,即使刻骨銘心,那也是支離破碎的。

“晨露寒涼,夫人又生著病,少吹點吧。”身旁的蘇媽媽拉下簾子,又為她搭上披風。自陳齡芝嫁入徐家,蘇媽媽便跟著她,一直盡心盡力地服侍。對於陳齡芝這樣既沒嫁妝,又沒陪嫁丫鬟的罪女而言,這麼多年的照料,蘇媽媽既是仆人,又是親人。

“蘇媽媽,這鼓鍾響了有半個時辰,怎麼車子還沒動靜啊。”

“夫人一說,倒還真是。”蘇媽媽問車夫,對方說是前麵的車子沒動,倒也不知道原因。

“去問問衛全。”衛全是徐家的家將,這次出行的車馬安全都由他負責。不多會,衛全騎著一匹黃膘馬過來,他約莫三十年紀,皮膚黝黑,看身板就知是個習武之人。他回稟道:“剛得的消息,明德門暫不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