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薄霧如輕紗。

正廳旁邊的池水越發寒涼, 有隻雀仔不知從何處跌落入池,嚇得嘰喳亂叫,撲楞著翅膀把池水拍到岸邊樹上, 驚出一樹杈的老鴰。

它們在正廳前院盤桓不離, 似乎對張管家的身體很感興趣。

陳夫人皺著眉, 剛要吩咐把人抬下去, 便見第一隻鴉率先俯衝下來, 落在張管家的臉麵上。

陳家二小姐嚇得驚聲尖叫:“鳥啊!是鳥!娘我要被吃!”

池舟舟:“……”

不知該從何吐槽,你們家能修煉成妖也怪勵誌。

那群黑鴉鋪天蓋地而來,落在張管家的身上,歪著腦袋開始盯著陳夫人笑。

那姑且可以稱之為笑。

得逞的笑。

池舟舟曉不到更合適的詞來形容它們的表情和眼神。

陳夫人揮袖帶出一道妖氣向那群烏鴉襲去, 似乎並不打算留它們性命。

妖氣即將到達的一瞬間, 黑鴉們扇動著翅膀, 化為流淌的墨色,張管家的身體便被包裹在其中。隨著墨色逐漸消融在空氣中, 地上已經空無一物。

人在他們眼皮底下消失。

未知的敵人才最讓人恐懼。

此刻尚在正廳中的七人都沉默, 池舟舟餘光向眾人掃去時, 發覺火火的樣有點不對勁, 似乎對那烏鴉頗為在意。

池舟舟戳戳他,小聲問:“認識啊?你手下?”

火火搖搖頭:“不是……或許我想多。”隨後便閉口不肯多言。

池舟舟山窮水盡, 決定趕緊去走魔龍給強開的劇情。於是, 眾人還沉浸在悲情之中時, 池舟舟突然打好大一個哈欠:“困, 我們各回各屋先睡一覺,萬事明日再說。”

陳夫人就差沒把問號戳到池舟舟臉上。

日哦。

發出邀請商議大事的也是你,現在第一個撂挑的也是你,這人靠不靠譜的啊。

陳夫人嘴上不說, 倒是都寫在臉上,但她不說,池舟舟也不應,厚著臉就帶著韓

火火和師兄師姐奔回“昭雪堂”,活像是八輩沒睡過覺。

望著一群人光速離去的背影,陳夫人憤憤:“你還把他們留在府裏做什麼,現在重點是你哥哥……”

陳小姐直接打斷道:“留著吧,挺有意思,當個樂養著。”

陳夫人表情依然不滿,卻到底沒再說什麼。

……

昭雪堂內。

在池舟舟仿若有病一般的催促下,所有人領任務提前入睡。

池舟舟就不一樣,她躺在床上豎起耳朵,注意著院中任何一絲風吹草動,預備第一時間衝出去。

既要防止師兄師姐暴走再次失蹤,又要想辦法得到晏缺的相助。

池舟舟覺得自己堪稱此次曆練考核最忙活的人。

她躺在床上靜靜瞪著眼等一分鍾,然後——

打起呼嚕。

睡的比誰都快都香啊喂!

她房中的窗戶特意沒有關上,夜風吹來時,還帶著一股草木的清香,以及斧頭砸在重物上的聲音。

等等,斧頭?

池舟舟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來,連忙穿好鞋翻窗出去。

院中果然已經站著倆蛇精病。

談宋此刻已經扒下自己的衣服,露出上半身的肌肉叉腰大笑:“快來打我嘛,快來呀”。

而他對麵,空無一物。

另一邊,三師姐撩起裙下擺別在腰間,手上超花把勢地狂轉一柄斧頭,活脫脫一副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氣勢。

她每砍一下樹枝,池舟舟的心都在顫動。

師姐啊,你的斧頭要脫把你知道嗎?再這樣下去削的不是筆而是你啊……

池舟舟流下喜悅又晶瑩的淚水。

太好,終於到這一刻,她已經徹底束手無策!現在某個人可以登場。

池舟舟激動地仰頭看虛空。

她看到醉風樓方向卷來黑色細沙粒一般的魔息,混在陰沉的天色之中瞧不仔細。等席卷到身前時,才知有多強勁而狂亂。

晏缺在那股魔息最盛之處現身,一襲黑衣,半斂著眸

。他高高立在虛空之中,裹挾著一股冷硬的夜風。

那風吹散籠罩著整個陳府的薄薄霧氣。

於是,一輪皎皎明月映在晏缺身後,清晰可見。

池舟舟笑得別提多開心,誒嘿,細節都對上。

晏缺看著池舟舟麵上的笑容,小梨渦仿佛誌得意滿,忍不住道:“這都解不,還挺得意是嗎?池舟舟。”

池舟舟:“……”

這大兄弟為什麼還給自己加一句台詞,倒是更嘲諷沒錯。

池舟舟不管,眼一閉心一橫,隻要你能帶灑家脫離這鳳凰鎮苦海,嘲就嘲吧也不會少一塊肉。

她充滿希冀地看向晏缺,晏缺也緊緊盯著她。

他們,就是世上最強拍檔!

池舟舟露出一絲勝券在握的歪嘴邪笑。

晏缺皺眉:“我為何會在這裏?”

池舟舟:“……大概是命中注定吧。”

晏缺直覺池舟舟搞什麼鬼動作,還沒來得及發問,突然爆發一陣急促又揪心的咳喘,池舟舟眼看著他嘴角接連不斷流出鮮紅色的染料,好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池舟舟好懵逼,她慌,呆呆仰著頭。

晏缺就在她的注目禮中從高空中跌落下來 。

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池舟舟心未動,人先行。她伸手飛身而去,將晏缺撈在懷中。

抱著晏缺落地時,因為衝過去太急,且從未副駕帶人禦空,池舟舟自己左腳絆住右腳,反複踩腳之後,她扯著晏缺跳一段四不像探戈,終於還是仰麵摔在地上。

這人比較絕,倒之前硬拉個墊背的。

於是兩人身位翻轉,晏缺成池舟舟的肉墊。她摔在晏缺身上的那一刻,人咳得更猛,咳到酣處,還吐出一口血來。

池舟舟頓時不好意思起來。

晏缺咳完之後十分虛弱,他側過頭將臉埋在池舟舟肩膀之中,似乎不願她看到自己這副樣。

但這人還是留一絲力氣發號施令:“池舟舟,接下來十二個時辰……把我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