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聽得心驚肉跳,將沈蘊如摟在懷裏:“這真的應了夢了,我前兒做夢便夢見你被惡犬追咬,所以才不讓你參加謝府喜宴,沒想到你還是沒躲過這一劫,所幸,都是有驚無險。”
沈蘊如心中五味雜陳,“娘親,你說老天爺都是公平的嗎?”
沈夫人安慰她道:“公平公平,天底下再沒有比老天爺更公平了。我的兒,為娘的相信,你今番遭了這麼多劫難,過後一定能大富大貴。”
沈蘊如低低地嗯了一聲。
怎麼會是公平的呢,瞧那謝二公子,什麼都有,樣樣都如意,活得多肆意多張揚,做人做成這般真夠滋味,可她呢,根本不想奢求什麼大富大貴,貌美如花,連最小的平平安安,無災無難的願望都沒有。
沈夫人摩弄著她的頭,尋思了一會道:“你沒看見謝家二公子?”
沈蘊如有點心虛地道:“沒有。”
沈夫人低頭思想了一會兒,沒再說什麼。
謝府燈火輝煌,好似珠寶乾坤,天上卻是一片幽深的墨藍色,半粒星星也沒有,層層的雲霧將明月遮住了,隻露出一圈淺淺的光暈,過了一會雲霧散開,月亮終於露了出來。
謝瑤卿終於在小花園的亭子裏尋到了謝幼卿,見他坐在亭子裏,一隻手扶在上欄杆上,一隻手拿著一個酒瓶,頭垂了下來,喝的醉熏熏的。
阿浪齜著牙蹲在他的腳邊。
謝瑤卿走近他的身邊,奪過他手中的酒瓶,卻發現已經空了,謝瑤卿蹙起眉尖,“二哥哥,你怎麼喝這麼多。”
謝幼卿抬起惺忪的醉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的眸子裏泛著細碎的星光,笑容裏含著幾分邪魅之色,真是攝人心魂。
謝瑤卿呼吸一窒,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才將那件天馬皮大氅打開披在他的身上。
二哥哥今年才剛弱冠年紀,卻是癖好奇怪,隻喜歡與狗相伴,身邊不太喜歡有人隨侍,自八歲起便如此。
雖有此怪癖,但滿京城想與他結親的貴女仍不知其數,隻因他這副俊美絕倫的風姿和蓋世的才華在京城無人出其二,令她們一見便芳心淪陷。
但二哥哥尚無成親的心思,房中也空無一人,縱使謝夫人幾番想塞幾個丫頭在他房裏頭侍候,都被他打發了出來,且謝夫人試探過他的口風,他明確表示,在入閣拜相之前,絕無成親的心思。
因前頭有個大哥哥,所以謝夫人也就隨他了,如今大哥哥已經成親了,二哥哥又是炙手可熱,想必婚事也要提上日程了。
二哥哥如此才貌絕頂,謝瑤卿再想不出滿京城有配得上二哥哥的女子,故她覺得二哥哥將婚事推遲,甚為妥當。
且她也有私心,如今闔府裏,唯一一個與他親近的女子,也是她而已,雖然她隻是他的妹妹。
謝瑤卿看了他一會,便讓二哥哥的小廝淡清將醉意昏沉的二哥哥扶回房去了。
沈蘊如她們回到沈府正房的院子,便見院子裏燈火通明,按著昨日裏遞來的消息,該是沈廷瀾到家了,丫鬟打起大紅氈簾子,果然是與朋友遊曆川蜀等地的沈廷瀾已經回來了,房中擺了一個大箱子。
沈弼早已散衙回來,此刻正坐在椅子上把玩著一把湘妃川扇,一邊用手捋著山羊胡子。
當時的風氣,士大夫們皆以川扇為貴,好的川扇往往重金難求。
沈弼在朝中做戶部侍郎,從二品的官銜兒,生得麵如重棗,不苟言笑,所以沈廷瀾怕沈弼像怕老虎似的。
沈廷瀾站在沈弼身前,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兒,正在垂首聆訓。
沈弼威嚴的聲音飄在他頭頂:“你這一趟出去,可有什麼進益?”
沈廷瀾隻覺得天靈蓋顫了一下,早防著他會問這個,正醞釀著把打好的腹稿念出來,“兒子遊曆川蜀一帶,見山川秀美,物產富饒,人物俊秀,吃食麻辣……”
沈弼聽得胡子一顫,真是不學無術,就知道吃喝玩樂,講了半天也隻會講這些千篇一律的詞,半分自己的見解也沒有,可巧這時沈夫人進來,沈弼隻得咽下了剛要出口的一聲粗喝,忙擺了擺手示意他別說了,說道:“夫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