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樂思時常會產生一種幻想, 如果有一天她的生活發生劇變,她在一個又一個身體和心靈的打擊之下昏倒,當她醒過來的時候, 應該會猛地坐起來,連哭帶無能狂怒的咆哮:“我的xx呢!”(xx等同於孩子/財產/情人/債務人等等)
然而這一切都並沒有發生。
陶樂思躺在大而軟和的床上, 盯著床帳的頂端愣了好一會兒。
她不熟悉這張床, 也不熟悉這個的房間,她甚至沒有力氣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起來。她躺了一會兒,漸漸想起來今天之前發生的事情,隨後吭哧吭哧、費勁地從床上爬起來。
她還穿著那件染了血的睡衣。克勞迪婭顯然不會那麼好心地幫她換衣服。不過在床腳凳上,放著一套可供換洗的衣服。
這個房間並不是克勞迪婭的667號, 不過應當也是格雷厄姆酒店中的某間客房。
陶樂思走到窗前,拉開了天鵝絨的窗簾。
天正亮著, 不知道是幾點。康拉德學院灰撲撲的教學樓映入眼中。大雪紛紛揚揚從天空中飄落,好像要將整個世界都籠罩在裹屍布之下。她回過頭,借著窗外的光線仔細看著這個房間。房間大而豪華, 牆上掛著克拉姆斯柯依的複製作品。這裏可能是格雷厄姆酒店的頂級套房。但是此時, 房內隻有她一個人,希爾達不知道在哪裏。
陶樂思來到衛生間裏, 打開淋浴頭。
溫熱的水鋪灑到潔白的瓷磚上, 室內升騰起一陣霧氣,蒙住了鏡子和不鏽鋼的潔具。陶樂思用酒店裏的帶著一股奇怪香味的香皂用力搓洗身上的血跡。
胸口的傷痕已經愈合,隻留下一道淺淡的痕跡。女神具有治愈的能力, 得到女神恩賜的女巫也會有這樣的能力。
這麼說以後就不用太擔心戰損的問題了,反正睡一覺就能解決個七七八八。
陶樂思心情好了一點。她衝完澡,換上了幹淨的衣服,打開房間門走出去。
這時, 她才發現自己所在的房間房號是666,原來和克勞迪婭是鄰居。
她敲了敲667的房門,門馬上就開了,好像根本就沒鎖。克勞迪婭正坐在窗前,麵對著窗外的雪,用一支鉛筆在畫板上塗抹什麼。
“你好點了嗎,朵拉?”她沒有回頭,而是用溫和的語氣問道。
“好多了,謝謝,”陶樂思說,她走到克勞迪婭的身後,研究了半天都沒看出來她在畫什麼東西,不過她也不敢問,以免克勞迪婭認為她沒文化,“希爾達在哪裏?”
“你是說那個女人?”克勞迪婭頭也沒抬,“她讓我告訴你不要擔心她,她已經回學校了。”
如果陶樂思現在不是女神,要時時維持威嚴的形象,她肯定開始跳腳大罵。
“索莎娜還在學校裏,她為什麼要回去?”陶樂思焦躁地說,她馬上轉身準備離開這裏,“而且索莎娜很有可能會傷害她。”
“桃樂絲,”克勞迪婭放下手中的鉛筆站起身,“你現在還很虛弱,你需要吃東西。我會讓人把吃的送到你房間——”
“我會把希爾達帶來一起吃的。”陶樂思打開門走了出去。
雖然陶樂思還不太清楚女神化的索莎娜性格是怎樣的,但既然她堅持要品嚐希爾達的血液,必定就不會這樣善罷甘休。
想到這裏時,陶樂思心頭躥起了無名火。
希爾達已經不年輕了,她遭受過創傷,容顏也並非傾國傾城,索莎娜為什麼偏偏要揪著她不放?她的血液對於索莎娜而言,又是怎樣的珍饈美味?
陶樂思推開酒店的玻璃門,迎麵而來的寒風差點把她邪神的原型給吹出來。好冷。
她跑過馬路,闖進康拉德學院的大門。整個學校裏靜悄悄的,一片死寂,連半個鬼影都見不到。
對於一個放假的學校來說,這樣似乎也正常。至少沒有什麼殘肢斷臂的景象出現在大廳裏。
陶樂思看了看四周,然後慢慢踩著樓梯,走到了四樓。
難得的,她心裏有些猶豫。
在此之前,無論是她做了噩夢,喝多了酒,或者隻是心血來潮,當她推開四樓那扇雕花大門時,她隻是希爾達的學生,所以她能輕鬆地說出“夫人,日安”。
然而現在……
陶樂思推開了四層的門。
室內有些亂,希爾達正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將一些東西打包扔到一個箱子裏。她還穿著她慣常穿著的那件黑色長連衣裙,一手夾著煙,頭發亂糟糟地挽了起來。當她看到站在門口的陶樂思時,她明顯有點發愣。
陶樂思呆立在門前,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露出微笑,還是擺出女神高冷的麵孔。所以她隻是呆立在那裏,裝成一件門框的附屬裝飾物,並且覺得自己特別傻。
“哦,”希爾達輕輕說道,她快步走到書桌前,將煙蒂丟到煙灰缸裏,“母神。”
陶樂思很想噴出一口老血。
她知道希爾達是虔誠信奉著赫卡忒女神的,她也知道這些女巫管赫卡忒稱作“母親”,但是被比她年長許多的希爾達叫做“mother”,那種感覺,真的……特別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