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便道:“不必如此多的規矩,蕭承衍也是朕的堂弟,叫他進來便是。”
皇帝身邊的小太監忙出門,果然見到蕭承衍在外邊侯著,便將人叫了進來。
正廳中燈光明亮,皇帝抬起眼,便見著一個穿著粗布衣服、仆役模樣的男子走了進來,對方個子很高,眉眼垂著,進門後,目光都沒有動一下。
更重要的是,對方一隻腳,似乎有些不便,倒像是跛了。
皇帝蕭涉見著昔日在臨安城、也是在同齡宗親子嗣中最驚才絕豔的豫王府世子、而如今淪落為廢人、還在他麵前都抬不起頭的模樣,不知
道為什麼,陡然生出一種隱秘的快意來。
從大越國破、流亡至臨安時,便有傳言,說他父親的皇位來的不正,生了他這樣的窩囊廢、讓南越江山丟了一半。
蕭涉一直看著蕭承衍在長輩的誇讚和欣賞中長大,而無才無德的自己,仿佛是一個鮮明的對比。他雖貴為皇帝,卻也知道那些人私下裏都是怎麼看自己的。
而現在,他惡意滿滿地想,他還是九五至尊,而蕭承衍,不過是個被廢了的奴籍罷了,連抬頭看他的資格都沒有。
皇帝便道:“聽說蕭公子身體有恙,朕允你不用跪。”
他這幅模樣,倒不像是恩赦,而是高高在上地施舍。
梁輕皺眉,蕭承衍麵色仍是平靜,道:“謝陛下。”
皇帝道:“你在國公府上過的如何?”
這話就有點欠揍了,梁輕這個鎮國公還坐在這,蕭承衍自然不敢說半點不是,道:“還可以。”
皇帝被敷衍了兩句,覺得頗為無趣,看向太後。太後細細打量了蕭承衍一番,道:“蕭承衍,你父親的案子雖然已經過去數十日了,你心中可還有怨?”
蕭承衍道:“不敢。”
太後道:“那你打算如何?”
蕭承衍道:“隻想活下去。”
他語氣認真,像是活下去,於他來說,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不過這句話太後倒是信了,心中難免對如今的蕭承衍放心了些許。
皇帝問:“怎麼,梁卿苛待你了嗎?那不妨入宮領個職。”
還沒等蕭承衍反應,一旁的梁輕不悅道:“陛下,您先是將此人送與我府上,如今一句話就要帶走,臣這偌大一個國公府算什麼?”
皇帝訕訕道:“朕隻是開個玩笑。”
真讓蕭承衍入宮,皇帝自己恐怕更睡不著覺了。
梁輕也不想等他們再問出什麼話來了,道:“趕路了一日,陛下應當也累了吧?臣先帶人告退了。”
等從正廳裏出來,回到偏殿的屋中,梁輕才鬆了口氣,沒想到這便過了。
他回頭看了眼蕭承
衍的腿,道:“你腳怎麼了?”
蕭承衍淡淡道:“裝的。”
梁輕挑眉,對方在皇帝麵前那不卑不吭、卻又充滿了遭到摧殘了的小白花樣子,換做是在現代演藝圈,這演技都可以領獎了。
梁輕分到的偏殿十分寬敞,裏邊是主屋,外邊有臥榻,是給貼身伺候的下人睡的。
在梁輕和蕭承衍去見皇帝時,繡繡已經妥帖地將兩張臥榻都鋪好了。今天繡繡又忙前忙後了一日,梁輕又心疼小姑娘還在十二歲長個子的年紀,便早早讓人去睡。
而蕭承衍,便負責在外間守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