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南越史上最冷清的一個新年。
這一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除夕宮宴取消了,賜菜也沒有了。皇帝尚在重傷昏迷,太醫院不敢休息,輪番在乾清宮內值守。因為大多數重傷或體弱多病或年邁之人, 往往撐不過下雪的嚴冬。
連臨安朝臣都人心惶惶, 沒法過個好年。不過臨近除夕那幾日, 臨安各處還是熱鬧了起來。
陵王府各處掛上了紅燈籠、貼上了大紅福字。官員來訪,陵王府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最後因為梁輕要靜養,謝絕一切來客。
陶管家屁顛屁顛跑來問, 除夕是在鎮國公府還是在陵王府過。
按理說梁輕作為鎮國公, 回自己府上過節是應當的, 但梁輕不想回去。
他總覺得鎮國公府並不完全是自己的,於是便定在了陵王府。
今年比往年熱鬧一點, 因為陸以留在了陵王府,歸一也因為在府上養傷, 留下來過除夕。
不過, 更主要的是人變了。
梁輕趴在案桌上, 看著蕭承衍在對麵長桌上寫對聯。陶管家買來的對聯不好看,於是蕭承衍決定自己來寫。
蕭承衍的字是從小練起來的,前一世又是拿來批奏折的,再加上練武之人, 字裏行間透著一股瀟灑自如、又力透紙背的風骨豪邁來。
當然梁輕看的不隻是字, 今天天氣好,冬日陽光照進窗戶,蕭承衍在逆光中的側臉棱角分明,特別是下顎線條冷硬而流暢, 薄唇,鼻梁挺俊,一身黑色常服,即便是冬天穿的厚也襯的出寬肩窄腰、高大挺拔的身材來。
梁輕就這麼托著下巴看著,直到蕭承衍把對聯寫完了,扭過頭剛好對上梁輕的目光。
穿著朱紅色外袍的梁輕膚色更白了,黑眸一眨,形狀漂亮的唇角勾起,露出一個笑來:“陵王年紀輕輕,揮斥方遒勢如破竹,在下都看呆了。”
他能這麼文鄒鄒的不容易,蕭承衍受到誇獎也挺高興,但麵上淡淡道:“何種看呆了?”
“當然是看呆了人。”梁輕的笑仿佛落在蕭承衍心上,蕭承衍手上有墨汁,不想碰髒梁輕,便湊過來跟梁輕親了下。
蕭承衍沒有動手抱著人,讓梁輕追著自己親了會兒。梁輕大概是親舒服了,眸子眯了起來,低聲笑說:“今年春節都不回國公府了。民間會不會傳言,鎮國公樂不思蜀,被陵王小妖精迷的不著家了?”
“那公爺,什麼時候能真的給我一個名分?”蕭承衍道,“還是我去向太子討個旨意,將公爺娶到陵王府上罷。”
梁輕:“……”
男子與男子在一起不是沒有,但官宦人家因為男子無法生育,鮮少有男子與男子相結合的。他和蕭承衍,也是因為位高權重,無人敢指責非議,才一直在一起到現在。
梁輕從沒想過這些虛的,住在哪裏更是無所謂。
梁輕開玩笑道:“但凡你提了這件事傳到乾清宮,病重的皇帝會給你氣死。”
不過現在情勢複雜,這些瑣碎隻能暫且擱置在一邊了。整個冬天,梁輕都在吃藥膳養身體,連三餐菜係都是補氣養身品,蕭承衍都吃的有些上火,偏偏要顧忌著梁輕的身體,不能要的過分。
入了春,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了,陵王府的繁花盛放,陸以將梁輕治腿的方案研究了出來,將需要用的用具都準備好,公孫理來看了眼,嘖嘖稱奇,又有些隱憂。
雖然梁輕的腿是後期被打斷的,但時間太久,腿廢掉的原因極為複雜,陸以的把握隻有五成。
蕭承衍想起前世,他讓陸以將梁輕的腿治好。
陸以問他要幹什麼。
他說要把人腿打斷,讓人再嚐一遍、與父母蒙冤枉死時自己的絕望同等的滋味。
陸以沉默了很久,說,人不能靠著仇恨活著。
那時候陸以沒說治好有幾分把握,說了蕭承衍也不會在意。陸以把人治好後,便離開了,再也沒回來過。
但是,他現在不是靠著仇恨活著了。
寒食節,陸以給梁輕服用了麻醉草藥,沒讓別人來幫忙,像前世那樣就兩個人在房間裏,給梁輕將部分斷裂的經脈接上。
唯一不同的是蕭承衍沒有去大理寺和內閣,在府上的院子裏空坐了一整個白日。
麻醉之後,梁輕依然昏睡不醒,蕭承衍一直守著沒有離開。除了賈致從淮明送了些藥材過來,蕭承衍過去料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