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梨霜目光傲慢, 微微仰首,直瞪著阿顏, 嗤地大笑出聲,語調裏多含輕視,“你一個賤婢,敢劃傷我試試。”
冷梨霜的意思,阿顏明白。上一世在心水被迫當著顧颯的麵,從馬車上摔下城樓後,阿顏曾懷疑過很久。
那時候阿顏想,心水和她說過,待出了將軍府,她要尋一處安靜的院子, 好好生活, 獨自美麗, 重新開始。
她想, 既然心水都想好了以後該怎麼繼續過日子,又怎會隨隨便便輕易放棄自己的性命呢?
更何況,在阿顏與心水相處的一千多個日夜裏, 阿顏早已經明白了心水的性子, 心水看似柔弱無依, 但卻是極有魄力和膽量的一個人, 剛烈決絕, 主意堅定。
心水那時候在將軍府裏委曲求全,不過全是為了將軍顧颯。
所以因著這層懷疑,阿顏便留了心,順著蛛絲馬跡去查,結果真被她查到了那顆被釘在馬蹄下的鐵釘, 那是有人故意為之使馬兒受驚,以至於癲狂飛奔,使馬車內的人沒有抵抗的餘地。
除此之外,那人還知曉心水的弱點就是她手腕處的傷,一個手上有傷之人,怎麼來得及在危險時刻拉住馬韁?
那害人之人,果然是狠毒心腸。
而那狠毒之人,就是彼時的宋昭陽,如今的冷梨霜。
前一世裏,阿顏身份低微,說的話沒人聽,也無法替心水報仇,她本想著告訴將軍顧颯,可還沒來得及將真相說出,她便被宋昭陽的人推下了護城河。
所以,如今她不僅僅是為心水報仇,她也為自己。
“賤婢?”阿顏強壓下心頭的怒火,狠狠啐冷梨霜一口,“到底是誰賤,你應該明白,你做了什麼你自己最清楚。
阿顏揚手,以尖銳的小石子避開了冷梨霜的臉,但卻毫不猶豫劃在了她的手腕上。
“你竟敢傷我?”冷梨霜似不敢置信,麵上怒急。
“打就打了,難不成打你還要挑什麼良辰吉日?”心水高斥一句,隨即攔身至阿顏麵前,居高臨下俯視冷梨霜。
為了她,顧颯已經被囚禁在地牢裏了,她不希望阿顏也因她而受傷。
心水看了看地牢,又看看阿顏,暗下了決心,就算是拚盡性命,她也要救顧颯出來。
她不願再與冷梨霜多言,拉著阿顏便往皇帝爹爹處走去,隻對仍倒在地上的冷梨霜狠狠一句,“顧颯是我的人,你若敢動他,你試試你有幾條命可還。”
……
心水一路走,一路將頭頂發髻上的金釵取了下來,緊握在手心裏。
她心係顧颯,腳步加急,可及至皇帝爹爹處,卻被值守的內侍攔住了去路。
“公主,陛下此刻不便見人。”內侍有些尷尬地說道,以目光示意心水皇帝爹爹的殿內有著其他人。
心水順著他目光,方才著急不曾注意,此刻才知曉原來今兒這大殿熱鬧得很,皇後竟然也來了。
“近來皇後娘娘是愈發殷勤了。”心水冷笑一聲。
“公主,今日午時,皇後娘娘帶了陛下最喜歡的炙羊肉,所以可能耽擱了些時間……”內侍微抬眼皮,看了看已經西偏的日頭,聲音愈說愈小,直到最後幾乎不敢再言語,隻小心窺探著心水的神色,“皇後娘娘說了,今日陛下誰都不見……”
“原來早有預謀。”心水無奈笑,皇後料定了她會來為顧颯爭取,所以便故意擺了這一出。
心水不願為難沒有品階的小黃門,於是直接從袖中取出了金釵,並將它橫在了脖子底,緊壓在肌膚上。
內侍大驚,“公主要不得……”
心水早打定了主意,她不喜歡欠人恩情,更不希望別人因她而死,於是在來的路上,她早已經做好了拚死一搏的準備。
心水頓了頓,再不管內侍宮人們的勸導,朗聲對著大殿內的人喊道:“爹爹,請放過顧颯。爹爹若不答應,女兒便一直守在這裏。爹爹若一直不出來見女兒,且非要了顧颯性命,女兒便在這裏了結自己,血濺當場,陪他一起去見閻王。”
風吹過簷下宮鈴,發出了清脆聲響,心水提裙下跪,目光緊緊地盯著大殿宮門,心裏卻是一陣高過一陣的淒涼。
本以為熬過了蒹葭閣七年的無聊時光,往後餘生便都會好了,卻沒承想,一步一步,自己的日子竟過成了這樣。
朱紅宮牆,五彩琉璃瓦,一派繁華。廊下宮柱子上雕刻的九爪金龍,更是威風凜凜,栩栩如生,那是天家不可抗拒的,至高無上的權威象征,說一不二,定生死,無人能夠反駁,就像此刻。
心水緊緊地盯著大殿,可那禁閉的宮門,嚴絲合縫,並無人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