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陽光照向積雪,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心水下意識以手背擋住眼睛,從手指隙開的縫隙裏往外看,身前人的背影突然變得影影綽綽,而後隨著陽光的變幻,重疊為一個熟悉的背影。

那背影熟悉極了,是夢裏那個人。

好似夢境般,心水下意識喊一句:“顧颯。”

身前人不假思索,回一句,“哎。”

陽光照耀下,他回轉身子,握住她擋眼睛的手,並將她的手移開,入眼的卻是她的淚流滿麵。

“怎麼了?”顧颯蒼白著臉,吃驚地問道。

“沒什麼。”心水忙低頭拭去淚水,心下怏怏,有著說不出道不明的惆悵。

那個夢裏人是顧颯嗎?

眼前的顧颯為何像極了她夢裏的那個人?他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心水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腕,又抬頭將眼前人看了又看,她再次揉了揉眼睛,心想一定是自己太過多疑了。

“是陽光太刺眼了。”心水怕他擔憂,複又添一句。

她眼中含淚,麵容戚戚,縱是勉強擠出了笑容,但又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顧颯想起方才的事情,慢慢轉醒,心頭忽如被重石擊過一般,明白了她為何會突然悲傷。

她定是想起了一些什麼,但又不敢確認。

其實她猜想的都是真的,隻是他欺騙了她,不敢告訴她。

顧颯默默將手心收緊,拇指來回在她手腕上摩挲,心頭卻是止不住地恨自己的自私。

不,還是將一切都告訴她,坦誠至她麵前吧,所有好的、不好的,皆由她來評判。哪怕她打他,罵他,他都心甘情願。

顧颯低頭,一手輕輕從心水麵上撫過,默默向她額頭印下一吻,“心兒,晚上我給你講一個故事。”

“什麼故事?”心水抬眸問。

她的眼睫上仍掛著淚珠,顧颯以指腹將它拭去,抱定了坦誠的心,微笑向她,“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男主人有點傻……不過在講之前,我先要帶你去吃老婆餅。”

“好。”心水一口應下。奔波了小半日,從黎明到日頭高升,他麵上盡是疲憊,她也不想再讓他辛勞,隻與他牽馬在人群中慢行。

忽而幾個頑皮的孩童從街市上大笑著追跑而過,顧颯避之不及,被其中一個孩子猛地撞到了胳膊,孩童不覺有痛,繼續飛奔追著同伴而過,可顧颯的身子卻因為碰撞,腳步趔趄,直直地便往地上倒去。

心水下意識伸手將他扶住,觸手感覺他的身子隻剩空骨,短短幾日竟迅速消瘦得似紙片人了一般。

她想起當初他意氣風發折柳逗她的情形,心底愈發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顧颯颯……”心水穩穩牽住他的手,低聲喚他一句。

“嗯?”顧颯察覺到她聲腔裏的低沉,知道她在心疼他,勉強將自己站穩,而後笑道:“沒關係,別擔心我,有一句話聽過沒有,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還結實著呢。”

顧颯說罷,舉臂比了比自己臂上肌肉。

都到這時候了,他還想著逗她,心水心下軟成了一汪春泉,也配合著他,假意在他臂上掐了一掐,而後嗔道:“瘦了一點點,罰你多吃點老婆餅。”

“好。”顧颯微笑回她。

說話間二人已行至一處茶樓前,心水與顧颯還未進去,那眼尖的店小二早就迎了出來,遠遠地招呼一句,“顧颯將軍,有好些日子沒見了,可想死樓上那幫聽書的了。”

熱情的小二伸手來接顧颯手中韁繩,目光停留在心水身上,心水大方回看他,他反而先害羞起來,“這位仙子好似在哪裏見過一般……”

顧颯聞言,腳下一頓。

上一世他就喜歡在這座茶樓裏品茶和吃老婆餅,因著吃老婆餅便總容易被人調侃是想夫人了,有一次他便興起,提筆畫了一張心水的畫像。

誰知那日他剛畫成,又在頂樓看到了遠處突然燃起的烽火,他來不及收畫,匆匆趕回了大營,而那畫也便被店家收了起來。

後來,他也再沒有機會回來取畫過。直到這一世,他故土重遊,才發現上世他興起畫的她,早被店家與他的畫像一起,供奉了起來。

顧颯隻覺心有那麼一瞬被揪起,但又很快平複了下去。既決定了要坦誠相對,那所有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他都會坦蕩接受。

果然,沒多久,店小二突然驚叫起,“我想起來為何會覺得姑娘眼熟了,姑娘長得特別像一人……”

“像誰?”店家向來喜歡用這種方式與人搭訕,心水並不曾多想,隻笑嘻嘻與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像……像以前的那個顧颯將軍喜歡的姑娘……”

心水手一僵,卻很快被顧颯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