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從薛月見嘴裏撬出秘密很有難度。找人替自己當哥當兒子他都幹得出, 並且絲毫不覺得羞恥。薛夜來實在不抱希望親哥會一五一十交代。
少君默默把盤算打到容易被女人騙的東皇頭上。
東皇爸爸雖然也是蛇精病, 但一對上女人, 就會降智成傻叉。不然他和葉曼殊的孽緣無從解釋。
當他再一次地帶著小年輕來和少君交流感情,稀奇少見地,夜來沒有帶著樂原翻牆逃跑。她迎出門, 立於白雪,藍衣攜劍,風華正茂, 瀟瀟然如萬裏澄空。
塵世中女子, 或如豔陽四射,或如百花嬌妍, 或如春光明媚,又或者如深秋冷清冬日淩寒。
但瓊海劍君不是。
母親姿容盛麗, 父親英俊不凡,她必然長得好。從上界而來,迢迢遠遠冰清玉潔。
但她不像凡界少女光彩的任一。她像入定青山,默然以視蒼生。
望之, 有時日映霞繞, 有時輕雲霧繚,有時繁花似錦, 有時白皚冰魄,但隻是外物在更迭,萬象環繞,不改她心骨如一恒靜。
有時便會被人誤判為古井無波的呆板。
但若果真無情, 如何有亦老蒼山?容萬象任千古,不是無情,而是至情。
世上最動人莫過,看似無情之人有情不自知,如寒梅風立暗香遠襲,似有若無。
有幸聞之,實難忘懷。
陳燕卿覺得自己發現了不為人知的秘密。他不自覺摩挲手腕上夜來所贈的熾火珠,坐下之時依然覺得恍惚。
熾火珠使人不畏嚴寒,通體和暖。冰寒冬日於他都似變作春風沐浴。
但他清醒知道自己並不是特殊的那個。
“我兒今日一改忤逆如此禮待,果真是同人不同命。”皇帝大馬金刀地落座廳上著人置辦吃喝,還調侃少君,“一樣是東洲俊傑,你看看你,前幾天的,和今天的,區別對待啊。”
種馬爸爸確信自己選對了人。轉頭對平西陳氏的嫡子道,“此是孤之公主,”東皇坐於上首,滿臉瘡疤麵目嚇人,但他氣定神閑,“想必你早已知道。今日呢,雪後天霽,年輕人就該聚在一起,聊點為國為社稷
的正經事。”
為國的正經事?少君狐疑地掃生父一眼。
要知道,薛君生已經寫好退位詔書,親哥近來一直替他主持大朝,薛月見的登基大典倉促而又萬全地準備在明日。一朝天子一朝臣,嚴格來說東皇已經是退居十八線的糟老頭子,他還和新朝天子的臣說什麼天下社稷的話題,他果然是個不負天下的萬民爸爸。
本君就勉強聽聽遇到女人就降智的父如何與人談論天下大事。
陳燕卿當然隻能謹慎恭敬地附和。
薛君生道,“燕卿二十有三,已遷中書舍人,後生可畏前途似錦,還沒成親吧?”
少君對天下事的好奇心被打住。她覺得十八線糟老頭子在跑題。天下事和陳燕卿成親與否有什麼關係?
陳燕卿是個人情世故通透無比的聰明人,當著麵被提起個人問題,心下嘭嘭跳動,有點艱難地應是。
老皇帝和他的主君薛月見完全不一樣。一點都不委婉。而且做事不講套路。
“你看孤這位公主如何?”東皇覷他。
陳燕卿手心出汗。長皇子從前打過把他介紹給胞妹的主意。但後來覺得不太合適便不了了之。而今算是退位的老皇帝卻問他公主如何。
他呼出一口氣起身拱手垂頭,“公主金枝玉葉,端聖如姑射仙人,望之令人心生形穢之意。”
薛君生嘖了一聲,對少君講,“文人就是磨嘰。說話圈圈繞繞,說句仰慕我兒是困難比登天。”
瓊海少君終於悟了。十八線糟老頭子又在拉皮條!
陳燕卿惶恐道,“臣萬不敢冒犯公主。”
薛君生哼了一聲,“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敢不敢的?輕狂年紀,不大膽不奔放如何論風流人物,我兒霸強博蕩,都能言出內外逢源顏色隨取的豪放,你這小子……”
“我父慎言。”薛夜來拄劍戳到桌案,麵無表情,“說的是論國事。”拉皮條還是免了。而且她根本沒說過什麼家中紅旗不倒家外彩旗飄飄的不正經。
“國事?”東皇老父反應過來,瞪眼,“孤難道不是在說國事?”看那木頭二愣子質疑表情,當即拍桌,“天潢貴胄,國事即家事
!皇室興旺人丁綿延即是社稷之功!”
“你看看你,為國為家為君為父有哪點貢獻?老子辛苦為你綢繆,你不跟著使勁兒還拖後腿,愧為人子!”
莫非找個對象就是為家為國為君為父做貢獻?怪不得那些皇子皇孫牟足了勁兒討老婆生孩子,原來是想多湊點功勳多盡點孝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完全沒必要。
東洲的建功立業,真是好生輕率。
“好沒道理。”少君木著臉,不痛不癢,“如此說來,我兄二十八未成家,豈不是比我更加碌碌更加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