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一點, 快一點,可別誤了吉時。”李秀蘭又慌又急的語氣聲裏帶著滿滿的喜氣, 吩咐廚下幫忙的人,好下湯圓了。
“哦呦,李姨你莫急,新郎官家就在隔壁呢。這麼近,再怎麼誤都誤不了吉時。”做幫廚的毛紅琴笑嘻嘻說道。
李秀蘭拊掌,“哪裏呢!你不曉得, 雖然就在隔壁,但是接親隊還是要繞一圈再過去的。也是要踩著點的哦。”
牆壁上掛著的日曆,翻在了1986年10月。
這一年時間裏,大家奔忙勞碌,日子越過越有滋味,最有進展的莫過於七楓巷的這件事了。隔壁鄰居成親家,這在哪一時候都是津津樂道的美事額。
賀明珠坐在自己溫市家中的房間裏, 任由化妝師在她的臉上抹白塗紅。她微微淺笑,感慨萬千。
這一世結婚, 與前世是大有不同的。今生, 她心有溝壑,她自有身家,她不再懼怕, 她不再彷徨。
而結婚對象, 更是大大不同。她心中有愛, 她對那人信心滿滿,她與那人是勢均力敵,是平等互慕,是攜手共進。
她欣然奔赴, 她不怕。
“哎,姐們,我都跟阿榆說好了。這個把月,讓阿榆纏住她媽,少讓那更年期老娘客來煩你。”蘇春燕的絮叨聲打斷賀明珠的遐思,“誰能料得到,那裝修老師頭家中出了那樣的事,好好的搞得工期都給拖延了。要不然,哪用得著這麼麻煩。”
“算了唄,誰能知道呢。還好新找的這個應該個把月就能把新房收尾了,再透氣個半月,就能搬過去了。”賀明珠反勸蘇春燕,她一向是既來之則安之的達觀心態的。
此事說來話長——
秋榕的玻璃事業目前暫時定下了兩個代工廠,一個在溫市,另一個在海市。為方便將來生活,也為了遠離自家剛退休閑得發慌的老太太,他在本地另外買了一套房子。在七楓巷的相反方向,充作婚房。
半年前吧,他們請了一支裝修隊,給新房重新裝修。按照原本計劃,在婚期之前個把月,就應該能夠裝修完畢。
可人算不如天算,這個施工隊,居然出了事。整支隊伍不知什麼原因,欠下大筆債,債主上門。這個施工頭子也是個膽大的,這麼大的事,居然不同主家說。債主來了麼,就帶著手下出去躲兩天。等風頭消了,又出來去趕工。
秋榕和明珠都忙,原本就是全承包給人家的,所以也基本沒有去現場監工。到了婚前一個月,原定的收房之日,這才東窗事發。
秋榕特特從海市趕回來,帶著未婚妻去新屋收房。結果,映入眼簾的是—— 一屋的狼藉。裝修進度大概就比原來的好那麼一點兒,完全沒法住嘛。施工隊麼,一個人影都沒見著。
輾轉打聽了一番,才得知攤上了這麼一個豺狼隊……
還好當初工程款隻預付了三分之一,要不然,真的失人又失財了。
沒辦法,隻好臨場換人,重新找了一個據說是靠譜的裝修隊伍。可是再如何靠譜,僅剩的一個月不到的時間,也是沒法交房的。
婚期已通知親友,延後是不現實的。所以,隻好先暫時把七楓巷裏,秋榕原先的房間給拾掇出來,當做婚房,將就這一個多月吧。
好在,賀明珠自己也有房子,就在隔壁。實在不習慣嘛,就回自家去住,也沒什麼。
蘇春燕當時在訂婚宴上是見過那位老太太的。那真是,一言難盡……整個訂婚宴上,完完全全是耷拉著臉,像是霜打的茄子。雖然偶爾也有個笑模樣,不過誰人看了,都知道那是一個強顏歡笑啊!
這給蘇春燕留下了揮之不去的烙印。每次見了姐們,都要直呼,婚後一定要搬出去住啊。住隔壁自己家都不行,最好離得越遠越好。
蘇春燕給新娘子一邊盤發,一邊嘟囔:“還好他們家就一個老婆婆難纏,小姑子阿榆是我們自己人,榆爸也是個高知,都是好相處的。”
“就是說嘛,你甭憂國憂民的愁樣子。”賀明珠嬉笑著把發夾遞給她,“我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你真是瞎操心。”
“好啦好啦,就是我多想了……我不舍得嘛,你這就要跟人成家了,以後都不能跟我們廝混了。”蘇春燕撅著嘴。
賀明珠給了她一記眼刀,“說什麼呢!我還是我,別說那套封建的。我要是連處朋友的主權都沒有,那還結什麼婚呢,不結算了。”
陌生的化妝師都給這兩人“姐妹情深”給逗笑了,插嘴道:“是說呢,現在都是新時代了。女孩兒成家都說結婚而不說嫁人了,哪裏還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事呀。”
李秀蘭走進來,話聽了一半,接過話道:“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什麼老古董話了!又不是小腳,想走哪兒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