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模不大，秦眷眷隻通知了一些近親，沒有驚擾任何朋友，隻是冷冷清清在家裏擺了幾桌。
自從被趙全趕出家門，趙信已經很久沒見過那些近親。
當年趙全生意做的不錯，所有近親都受益，後來發生了那件事，趙全被人唾棄，生意都砸了，連累這那些親戚跟著賠了不少錢，所以當年他們都對莊雪趙信母子十分厭惡。
不過其中還是有幾家並未完全泯滅良知，暗中給他們母子送過兩回錢。
也有三兩個堂兄弟從小一起長大，那件事發生的時候他們在外省讀書，並未牽涉其中。
趙信想見見他們。
然而他剛進門，院中沉默的氣氛就更顯緊張了起來。
所有人都低頭不敢看他。
就算那些沒有傷害過他們母子的人也心虛不已，因為他們覺得自己當初沒有站出來幫助趙信，肯定會受到報複。
趙信選了人較少的一桌，剛一坐下，同桌的幾個長輩和同齡堂兄弟立刻緊張的站起來，低著頭彎著腰站在一邊。
趙信歎了口氣，如今這些人都不敢接近自己了。
人到高處往往麵臨兩種處境，一種是親朋故舊齊齊巴結，擠破腦袋就為攀附幾分關係。
另一種則相反，親朋故舊齊齊疏遠，不敢靠近半分，以免哪樁陳年舊事又被翻出來讓他們萬劫不複。
很顯然，趙信從前命苦，連趙全都嚇得自殺而死，親朋故舊也都選擇做了後一種人。
不求攀龍附鳳，但求餘生平安。
趙信對此也感覺頗為無奈，得到常人無法企及的地位，就要忍受這種地位帶給自己的孤獨。
堂前冷清，趙信坐著也沒意思。
死者為大，他上了一柱香，就準備走了。
剛從靈堂踏出一步，一個傻子抱著一大瓶可樂和一口袋炮仗衝進了院門，一看到趙信就樂嗬的不行，立刻衝過來抱住了趙信。
懷裏的可樂沒蓋蓋子，淋了趙信一身。
所有人都嚇的臉色蒼白，人群中也立刻衝出一對中年夫婦，一把將傻子拉回來，趕緊跪在地上道歉：“鎮天王恕罪，你知道我兒子趙林在十歲那年就變成傻子了，他不是有意冒犯您的。”
趙信趕緊將這對夫婦扶了起來，然後拍了拍傻子的肩膀說道：“這是我堂哥趙林，我當然知道情況。”
這對夫婦臉上露出幾分詫異之色，心中慶幸，看來趙信沒有怪罪他們的兒子。
傻子趙林已經快奔三了，舉止卻還像個孩子一樣，他重新抱住了趙信，輕輕的拍著趙信的背。
“我知道你爹娘死了，哥過來陪你。來，喝可樂，玩炮仗，都給你。”
傻子趙林磕磕絆絆的說道，然後把可樂和炮仗都扔在桌子上。
“趙林，怎麼說話呢，還不跪下道歉！”趙林的父母又被嚇傻了，嘭嘭的打著趙林的頭，要讓他跪下道歉。
趙林不服氣，“這我兄弟，我跪什麼，我不跪！”
他說這話傻裏傻氣的，趙家眾人都為他捏了一把汗。
現在的趙信，還會認你一個傻子當兄弟嗎？
“說的不錯，趙林跟我是兄弟，跪什麼跪？”趙信卻在此時說道，難得的露出了一絲笑容。
趙家眾人都沉默了。
他們不知道的是，趙林那句耿直樸素的話，是趙信這次回寧海市聽到的最溫暖的話。
趙林送的這瓶可樂和炮仗也讓趙信眼眶泛紅。
他記得很清楚，趙林十歲那年跟他一起湊了零花錢去鎮上買可樂和鞭炮玩，被幾個大一點兒的小流氓搶了。
兩人一起挨揍，趙林的頭被打傷，沒治好，從此成了傻子。
隻有這個傻子沒被時間改變。
趙信感到溫暖之餘，又有幾分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