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紙人而已, 這就惱羞成怒生氣了?
嘿,好玩,有意思。
第一次見這樣搞笑的紙人, 瀾靈素登時就拉住徐承禎的衣袖,語帶歡然道:“師叔!這紙人是不是想打我?”
她這一嗓子忘了斂住聲氣, 周圍的“路人”也紛紛圍攏過來, 不管是不是被佛印打出了紙人原形的,全都對著瀾靈素怒目而視, 各懷猙獰之色, 卻不敢上前。
“唔……”瀾靈素也看出來了,當即唇角的笑越挑越高, “師叔,為了不讓這些紙人回頭去害人,要不然, 咱們一把火把他們都燒了吧!”
徐承禎看了眼她那躍躍欲試的臉, 忽然將腕上的念珠拋向半空。
就看金光熠熠騰起,如花心吐蕊, 密密層層, 突然噴濺而起,恍如煙花,又漫天雨點般落下,將圍觀的人群籠在其中。
但聽一聲聲慘厲的尖嚎,金光所到之處,紙人全都現出原形,頭臉燎起大火,黑煙四溢,頃刻間燒得一幹二淨。
瀾靈素盯著那串念珠, 心裏不由感歎,這應該是全鳳麟洲最最厲害的法寶了吧!
“嗬嗬……”
就在紙人燒化殆盡,街市間恢複沉寂之時,不遠處忽然傳來幾聲蒼老的陰笑,黑影促然一閃,輕飄飄地飛向遠處的內城。
那笑聲又幹又澀,幾乎不似人聲。
瀾靈素:“!!!”
她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就是這個聲音!和之前在地下通道裏聽到的笑聲一模一樣,一定就是這個人救走了那個渣男。
“老朽的天海城與你佛門素無恩怨,在下亦無冒犯尊駕之處,未知大師何以如此咄咄相逼?”
絞索般的聲音朗然又起,雖是從內城方向傳來的,但卻纏裹在一股狠厲的真氣之中,四下躥行,街市充斥,一霎間便不知源出何處了。
那真力卷著陰風陣陣,修為之沉厚更是驚人,在徐承禎所知的人中竟是少有能及,但顯然早非玄門正宗一路。
瀾靈素聽他話裏的口氣,當即就知道對方是天海城的城主,也就是那渣渣的爹。
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本來她想反駁兩句,可是轉念想想,被他誤會是佛門弟子也蠻好的,可以隱藏住身份,要不然大咧咧地自報家門,不就是個憨憨嗎?
想到這裏,她側過頭踮起腳,雖然離徐承禎的耳朵還差一點點,但還是艱難地踮著腳尖壓低聲音道:“師叔,你就裝一裝和尚,這樣有什麼意外,他就推不到天權頭上來了。”
徐承禎:“……”
沒見他答應,瀾靈素仍是孜孜不倦鼓勵道:“師叔,你要相信自己,你行的。我和你說,你就一直沒有表情地說話就好了,喊他施主,自稱貧僧!”
畢竟是佛道雙修的天權劍派,裝個和尚而已,一盤小菜。
發型?不用在意這種外在的細節,畢竟出門在外,臨時貼個頭發,掩藏一下身份也是有必要的。
徐承禎目光緩緩上移,眸中目光斂聚,麵色卻依舊止水無波。
“一念之差,墮入魔道,還望你及早幡然醒悟,莫要再造惡業,以至萬劫不複。”
瀾靈素:“???”
味道是對了,但是“施主”呢?她還想提醒他,就聽那城主哼聲一笑,滿是不屑道:“老朽不過一介庸才,什麼魔不魔?諦空法師乃世外高人,塵緣已了,四大皆空,又何必多管這些俗事?”
“害人自戕。”徐承禎搖了搖頭,翻掌一攤,“還請你交還淨蓮佛寶。”
“我天海城又非寺廟,哪來的什麼佛寶?諦空大師莫要無中生有,含血噴人。”
“你不肯歸還,那我便隻好自己來取了。”
“嗬,口出狂言,現下便叫你見識見識天海城的厲害!”
瀾靈素:“???”
不是,這事情發展這麼順的嗎?為什麼這城主直接就認定了徐承禎是諦空法師?難不成師叔被他爸爸附體了?
她心下大驚,當即朝徐承禎望過去,猛地就看到他額頭沁出的汗,還有看過來的眼神,似乎再說讓自己“快走”?
快……走……
是他師叔了,不是諦空法師附體。
忽然間,隻聽那城主的聲音厲聲一
喝,登時陰風大作,街市間的燈盞一下子全都熄滅了,整座城池瞬間便得漆黑一片。
瀾靈素腳下一顫,隻覺有股巨大的力量從下麵直衝上來,想有什麼東西迎頭撞在城下,震得腦中“嗡嗡”直響。
幾乎就在同時,腕間已被抓住,白色的影子在麵前閃過,身子一掠已懸在空中。
她回過神來,頭上卻如濃雲蓋頂,陰沉沉地壓下來。
這一抬眼不要緊,隻見整座天海城竟然躍出了海麵,騰懸在半空間,正斜斜地飄向海麵深處。
她還沒來得及吃驚,頭頂便傳來一聲悶響,那巨大的城池竟從中裂為兩截,跟著像有把無形的巨刃橫劈豎割一般四分五裂,轉眼已是碎塊滿天,數不清有多少了。
這情景簡直令人驚詫莫名,但又覺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瀾靈素皺著眉,腦子裏畫麵一閃,這才猛然想起城下大廳中那些排列如棋盤狀,凹凸起伏的方格,不就是現在眼前城池分裂的樣子嗎?
當時方格地麵傾覆,將她吸入那詭異的山穀之中,這會子卻是整座城,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麼?
耳中聽到徐承禎無奈的一聲輕歎,她抬起眼看他。
隻見他已盤膝閉上了眼睛,像是要“施法”的樣子。
看著他手上的那串念珠,她忽然有些喜歡不起來了,就是因為這串念珠,師叔都像變成了諦空的工具人,每一次出來,都“被迫”找淨蓮寺的蓮燈。
你們淨蓮寺的人自己不會找嗎?
身不由己是什麼滋味,瀾靈素在徐承禎身上瞧得明明白白。
還說出家人四大皆空,這位諦空法師,一點都不空,連生個孩子都要算計得清清楚楚。
但聽一聲巨響,海水從正下方轟然暴起,衝濺上來,連衣袍也打濕了半片。
海中波濤洶湧,色如濃墨,仿佛森然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