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硯自幼被教導“我為醫者,安神定誌,無欲無求,發大慈惻隱之心,普救眾靈之苦”,然而醫者接觸了太多這世間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看破的如裴元於醫者一道追求更高的醫術境界,以弘揚醫術為己任;看不破的如蕭硯,執意轉修花間,不顧師父和師兄的勸誡一意孤行從萬花離開,轉投殺伐之道,殺一人而救千萬人。
彼時穀中有很多其他師兄弟帶回來的孤兒孩童,在穀裏時蕭硯幾乎是一手照顧這些小不點的衣食起居與文化啟蒙,但是在決定離開青岩之後,蕭硯並沒有因為哭鬧的師弟師侄們動搖哪怕一瞬間。
正如同他救過很多人,也取過很多人的性命,蕭硯從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廣義上的好人,但卻是一個非常遵循自己內心欲望的人。
除了裴元尋來的那支雪鳳冰王笛,蕭硯身無長物,卻在秦嶺山裏走到一半的時候被一隻半大的奶豹拖住了腳步。
豹崽子才巴掌大,蕭硯拎著後頸皮把這隻扒拉著自己靴子不鬆爪的小強盜提溜起來,感覺到手裏輕飄飄的重量,想了想改成用手掌心托著,無言的和這隻小家夥大眼瞪小眼。
“唧。”
豹崽子的叫聲嬌氣又虛弱,聲音顫巍巍的聽上去活像是一隻被鳥媽媽趕出窩的小鳥。
“……膽子挺大。”蕭硯用手指扒拉了一番豹崽子,除了左前爪有一道傷口,整體狀態看上去還不錯。
四下環顧了一番,蕭硯沒發現有成年豹子出沒的痕跡,而手心裏的這隻豹崽子如果放生九成幾率是活不了的。
這樣想著,蕭大佬心安理得的把豹崽子往袖子裏一踹,走出了萬花隱居的這座山脈,走進了絢麗的大唐盛世。
這隻豹崽子也成了他唯一帶出秦嶺的特產。
隨後的很多年,蕭大佬在一次次的生死邊緣裏從原本的柔弱大夫進化成了鋒芒內斂的霸王花,淩雪閣的掛牌刺客客卿“硯懸”也逐漸嶄露頭角,這位刺客除了無人知曉的相貌和詭異的殺人方式,身邊跟著的那隻行蹤詭秘野性未退的花豹也讓無數人膽寒。
豹子的壽命長達十幾年,蕭硯原本以為它能陪伴自己很久,然而蕭硯在某天執行任務回來後發現這隻親手養大的豹子沒有留下絲毫痕跡,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這個世界。
又四年後,安祿山之變,蕭硯孤身一人刺殺叛軍將領數十人,重傷安祿山後負於千名高手圍剿下全身而退。
數月後摘去麵具,蕭硯重新換回了萬花醫者的寬袖大袍,斂去了一身殺伐之氣,江湖又多了一名行醫雲遊的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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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硯找到了上次安斯艾爾畫的那張背影畫,手指點了點畫麵裏紫黑色衣著的男人,垂眸沉思。
原本他並沒有多想,但是這樣的畫麵這個角度再加上今天安斯艾爾化獸出的那隻他眼熟無比的花豹,蕭硯腦海裏一個近乎不可能的猜測逐漸清晰。
為什麼安斯艾爾會親近信任一個剛見麵的陌生人,為什麼他能畫出這個世界原本不可能有人看到過的畫麵——如果,那隻花豹的左前爪也有同樣的傷疤的話。
“吱呀——”門被從外麵擰開,剛才下線處理完事情回來的安斯艾爾進來後看到的就是男人正對著前不久自己的那張畫怔怔出神的畫麵。
這張畫怎麼了嗎?
安斯艾爾無聲的走近,站在蕭硯身邊疑惑的觀察著。
蕭硯回過神,表情複雜的注視少年。
安斯艾爾:“?”
蕭硯清了清嗓子。
安斯艾爾:“??”
蕭硯很真誠的發問:“我能看看豹子嗎?”
安斯艾爾戰術性後仰,頭皮發麻的想起之前蕭硯在競技場看到有人獸化之後盤算著擼老虎的事,碧綠的眼眸裏滿是警惕。
休想!
“不是,我不動手1蕭硯看安斯艾爾警惕的下一秒就想奪門而出的表情就知道少年在想什麼,連忙解釋,但過了一秒又心虛的補了句,“就可能……動一下。”
安斯艾爾麵無表情。
似乎隱約感覺到自己的形象現在在少年眼裏已經是想要擼貓的狼外婆,蕭硯一時語塞,過了一陣決定換個角度徐徐圖之。
他示意安斯艾爾看向那幅畫,問道:“艾爾為什麼會想畫這個?”
安斯艾爾愣了下,耳尖頓時染上了些許粉紅色。
不知道自己問題有什麼不對的蕭大佬:“……?”
“看你比賽的時候忽然就想到了。”淡金色的發絲都遮擋不住安斯艾爾耳朵尖的粉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