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寧久違地做夢了。
看見猶格·索托斯依舊保持著那張她熟悉又覺得別扭的女性麵容時, 寧寧難得有些遲疑。
猶格倒是不以為意,臉上帶著溫和又有一絲怯意的微笑。寧寧被這個笑晃花眼,歎了口氣說道:“這一切到底有什麼意義啊?”
“你不覺得意義這個詞本身就很虛無嗎?”猶格反問道, 清脆的聲音如同一連串悅耳的音符, “意義本身又有什麼意義呢?順其自然地出生, 順其自然地死亡, 對於一切有終點之物, 意義隻是為了證明自己曾經存在過, 但既然已經走到終點,存在也已經消亡, 意義又有什麼意義呢?”
“讓我覺得意義毫無意義, 這對你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嗎?如果一切都毫無意義, 我們的相遇又算什麼呢?”
猶格哈哈笑了, 她抹了抹寧寧的頭,說道:“我們不同。”
寧寧垂眼看著離自己的下巴隻有數公分的地麵, 認同地點頭:“確實不同。”
她還是第一次在夢裏見猶格被埋在地麵下隻露出一個頭。
猶格坐在她麵前, 用著撐著臉:“被自己最信任的人這麼對待的滋味不好受吧?”
“……倒也沒什麼。”寧寧本來想說,你不是我最信任的人,但這句話從聲帶震動到達舌尖的短短時間內,她發現猶格說的沒錯。
不用去思考太複雜的東西,隻要把麵前的猶格換成其他自己認識的人,寧寧都會不同程度地感到恐慌——盡管她不一定會表現出來。但麵對擺出“我現在對你不懷好意”的猶格,寧寧卻沒有感覺到任何不安。
猶格摸了摸自己的臉, 又笑起來。他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赤/裸的腳尖幾乎碰到寧寧的下巴。
寧寧聽到他的聲音從上麵傳來:“你一定要受到傷害,才會相信自己被背叛了, 是嗎?”
“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唯一能‘背叛’我的人,就是吉爾。”寧寧笑了笑,“這就巧了,他說你對我的記憶動了手腳,你暗示他會背叛我。”
“我確實動了你的記憶。”猶格毫不避諱地承認了,“不過,你也察覺到了,卻依舊認為我是最值得你信任的,不是嗎?”
寧寧沒有否認。
“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在夢中相見了。”
隨著猶格的話音落下,寧寧聽到遠處傳來的海潮聲。層層疊疊的水浪向這裏湧來,又仿佛抵達了一般消失。
霧氣漸漸升起,在霧氣之中,無數如夢似幻的虹色泡泡輕飄飄地出現,麵前猶格的身形仿佛要與泡泡化為一體。
“ph\''nglui mglw\'' 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
古老的語言在一陣陣的浪潮聲中響起,寧寧有些艱難地抬頭看向猶格。但她目光所及之處,隻有無盡的黑暗,已經比黑暗更為詭異的虹色泡泡。這些泡泡構築成龐大的光輝,逐漸充斥了整個空間。
無盡的潮聲被吞沒,寧寧在耀眼的光芒中醒轉過來。
“又做夢了啊。”
淺淺的陰影覆下來,寧寧微微偏過頭,是吉爾伽美什站在床邊。她撐著床坐起來,點了點頭:“我夢見猶格了。”
見吉爾伽美什隻是默不作聲地看著她,寧寧又說道:“他跟我道別。”
吉爾伽美什冷哼了一聲:“反正隻是不會在夢裏再見你了吧。”他說著走到桌子前坐下。
“……為什麼會知道啊?”寧寧一臉見鬼的表情看著吉爾伽美什。
“別忘了,本王能看見未來。”吉爾伽美什淡淡說道。
“你看見了我和他相見的未來嗎?”寧寧揉著額頭從床上走下來,“你真的很不喜歡猶格啊。”
“你不討厭他才讓人覺得很奇怪啊……”吉爾伽美什用極輕的聲音說道。
他的聲音被外麵的潮水聲淹沒,寧寧沒有聽真切,想要追問時,門口傳來了急切的敲門聲。
吉爾伽美什的身形變成透明顏色,寧寧看了他一眼,走到門旁揚聲問道:“是誰?”
“寧寧姐,是我,虎杖。你沒事吧?”
“啊,我沒事。”寧寧打開門,看到虎杖站在門前。走道裏相當昏暗,一股潮濕的腥臭味道撲麵而來,借著房間的燈光,寧寧看到地麵上像是鋪了一層海泥,泥沼中還有些類似裙帶菜、水母屍體之類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