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在病榻上,不能來迎親,喜娘扶溫印去老夫人屋中辭行。
蓋上紅蓋頭,就不能再同喜娘之外的人說話了。
喜娘代為開口,“新娘子來辭別祖母了。”
喜娘扶著溫印,溫印朝著祖母的方向作揖。隔著喜帕,溫印看不見祖母,卻能聽到祖母的聲音裏帶著輕顫,“我兒,否極泰來,平安吉祥。”
旁的人家,家中有女兒出嫁說的都是“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相敬如賓”之類,但老夫人這處的“否極泰來,平安吉祥”幾個字卻應景。
短短一句話,喜帕下,溫印再度紅了雙眼。
苑外迎親的鞭炮聲響起,溫印轉身,才又聽到祖母的輕泣聲……
這是溫印第一次聽到祖母的哭聲,像刀子碾在心口一般。
苑中,卻有內侍官的聲音響起,“哎喲,同白事撞在一處真晦氣!趕緊放鞭,還有喜樂呢,奏起來!”
旁人提醒,“茂竹公公,不好吧,府中還有白事呢……”
名喚茂竹的內侍官戲謔道,“放!越熱鬧越好!”
溫印記住了這道聲音和名字。
周遭格格不入的鞭炮和嗩呐聲中,喜娘扶著溫印出了侯府,上了花轎。
花轎起,喜娘跟在花轎一側。
這一幕並不陌生,溫印在早前的夢裏便夢到過。也夢到李裕病重,在床榻上昏迷未醒,來不了迎親,也沒辦法拜堂,都是喜娘抱了一隻公雞代勞,而方才的爆竹聲和喜樂聲中,溫印也果真聽到了公雞的聲音。
李裕已經是廢太子了,自然不會還留在東宮中,眼下東宮的主人,已經是李坦……
這一路的喜樂聲不斷,蓋著喜帕,溫印也不知花轎是去往何處的,但行了這麼久,約莫當是京郊了。
李坦有多討厭李裕,這日後的路就會有多凶險。
廢太子這樣的事不常有,可但凡太子之位被廢黜的,多會給以封號,但李裕卻沒有;沒有封號的廢太子如同庶人,卻未必有庶人的日子好過。
等花轎停下,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喜娘扶她跨過火盆。
府中沒有賓客,也並不熱鬧,而後的拜堂也隻有司儀的聲音。
喜娘抱著公雞同她對拜。
這些溫印都夢到過,所以反倒平靜,不似上次半途夢中醒來時額頭還滲著絲絲細汗。
司儀口中那聲“禮成,入洞房”響起,溫印還是些許錯愕,她真的,成親了……
喜娘一手抱著公雞,一手牽著喜綢領了溫印至洞房前。旁的喜娘扶了溫印坐床,床下鋪了紅棗花生桂圓和蓮子,坐下時,能聽到咯吱咯吱的聲音。
新郎官行不了洞房禮,喜娘替溫印揭下的喜帕,口中說著祝辭,“祝新郎新娘,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溫印自己摘下鳳冠,輕聲道,“出去吧,這裏不用伺候了。”
喜娘們朝她福了福身,相繼出了屋中。
溫印環顧四周,眼前紅燭搖曳,滿眼大紅喜慶之色。
等她低頭看向床榻上的李裕時,溫印蛾眉不由蹙了蹙。
這是有多恨他,才會這樣……
“黎媽。”溫印喚了聲。
黎媽入內,“二小姐?”
“打盆水來,我給他擦擦臉。”溫印看向床榻上的李裕,“總不能一直這幅模樣,叫人作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