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晨間醒來時,兩人就睡在一處,但眼下溫印就坐在他身側,稍後還要睡在一處,李裕還是覺得別扭,“溫印,我睡小……”
他是想說他睡小榻,但話音未落,溫印已經摘了發間的玉簪,青絲垂下,幾縷青絲拂過他臉頰,他恍然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熟悉,在他昏迷的時候,應當也有青絲拂過他臉頰處,隻是那時他睜不開眼。
思緒間,溫印輕聲道,“府中到處是耳目,去小榻那裏會有風險被燈火映到。旁人不知道你醒了,在沒弄清京中形勢,也沒想好後續怎麼辦前,最好別冒險。”
她冷靜的聲音帶了柔和暖意。他不由想起晨間時,他比她早醒。醒來時,他枕在她手臂上,她伸手環著他……
是真的環著他。
他當時迷迷糊糊才醒,沒怎麼反應過來。
但眼下,他不知道她是有意還是無意。
一整日了,他其實也沒有摸清楚溫印的心思。
“你要是不習慣,明日讓黎媽抱床被褥來。”溫印看他。
他沒應聲。
溫印伸手去解係好的錦帳,錦帳落下,將屋中隔絕開來。溫印背對著他躺下,也伸手牽了錦被給自己蓋上。
李裕靠牆坐著,看她背影。
“我不是李坦的人,不會半夜捅你刀子。”她背對著他,輕聲道,“還有,你可以躺著想。”
李裕聽話躺下。
兩人背對著背,錦帳外隻有微弱的光傳來,兩人都沒睡著,也沒聽到身後均勻的呼吸聲傳來,但都沒說話,各自想著各自心中的事情。
許久過去,李裕知曉溫印睡了。
——殿下,你要自己握緊韁繩了。
——殿下,別停下……
李裕眸間微潤。
***
貴平昨晚吩咐下去,茂竹今日就已經在東宮跟前當值。
今日折子多,入夜許久了,東宮還在泰和殿中沒有抽身,貴平去辦東宮交待的差事,茂竹在泰和殿外輪值。
旁人見了他,都恭敬稱呼聲,“茂竹公公。”
茂竹心中愜意。
“什麼時辰了?”循著早前貴平的模樣,茂竹問起身邊的內侍官。
內侍官應道,“還有兩炷香時間到亥時正。”
“亥時正提醒一聲。”茂竹今日頭一遭在殿前當差,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
內侍官應聲。
茂竹聽到腳步聲,轉頭見是傅載時往這處來。
茂竹迎上,“傅大人。”
傅載時對這人有印象,好像是叫茂竹的?
傅載時對他有印象,是因為宮中小皇子的蹤跡就是因為這位的告密被發現的,這認心狠手辣,得罪沒好處。
早前仿佛還不在東宮跟前當差,但眼下,貴平不在,他在此處,那便是東宮身邊近處的人了,傅載時當即語氣就變了,恭維道,“茂竹公公。”
茂竹眸間顯然滿意,對方是大理寺少卿,早前是從未拿正眼看過他的人,如今恭維討好的模樣,讓茂竹心中極大滿足,也笑道,“殿下在殿中同禦史台王大人說話呢,傅大人還要再等等。”
傅載時頓時聽出弦外之音,“公公可否借一步說話?”
果然是聰明人,茂竹笑了笑。
兩人行至一側,茂竹主動開口,“昨晚在東宮時,剛好聽到大人拿國公府的事問貴平公公?”
傅載時眼中微妙,他昨日問貴平,貴平推諉,但這位卻主動。
傅載時會意,討好笑道,“公公您也知道,下官早前在東宮跟前露麵太少,摸不清東宮心思,但公公您不同,您是殿下身邊的紅人,殿下身邊的事,您都清楚,下官這不還得請公公賜教。”
茂竹心中爽利,湊近道,“傅大人您想,當日在大殿上,除了一頭撞死在大殿上的霍老大人,誰是阻撓東宮最厲害的人?”
傅載時愣住,毋庸置疑,趙國公啊。
這朝中上下都知曉!
所以才有了趙國公下大理寺牢獄,但趙國公雖然下獄了,東宮卻遲遲沒過問趙國公的事,旁的人該動早就動了,趙國公這處就成了大理寺上下的燙手山芋,大理寺卿不想碰這個燙手山芋,所以將事壓到了他頭上,他這不正愁著趙家一門要如何處置嗎?
傅載時探究,“公公您的意思是?”
茂竹湊近,別有意味道,“就是因為對方是趙國公,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傅大人想想,同趙國公一樣的,朝中不還有一人嗎?”
傅載時詫異,“永安侯?”
茂竹輕哂,“永安侯府的二小姐被下旨賜婚給了廢太子衝喜,永安侯在大殿上還不如趙國公鬧得凶呢,東宮這不都給打了樣了嗎,趙國公不還有個孫女,傅大人依葫蘆畫瓢不就好了?”
傅載時茅塞頓開,好似燃眉之急得解,“公公果真懂殿下心思!大恩不言謝,日後有用得上下官的地方,公公您開口。”
茂竹禮尚往來,“哪裏的話,日後,還請傅大人多多提攜才是。”
……
貴平行至泰和殿外,正好見傅載時同茂竹在一側說完話,而後傅載時一臉笑意離開,剛好與貴平撞上,“喲,貴平公公。”
臉上的笑意還未來得及斂去,貴平也問候,“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