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忱垂下眼睫,平靜的目光落在小姑娘軟嫩嫩的臉上,平淡的吐出兩字:“報恩。”
空氣安靜一瞬,雲纓撓了撓臉頰,疑惑看向他。
報什麼恩?
見此,上方的男人神情一頓,微微側眸看向一旁的樊胡蕭,眸光冷淡。
“咳……”樊胡蕭尷尬的摸摸鼻尖,道:“原本我是準備先詢問小阿纓的意願,誰知她一見我就要大聲叫喚,我怕招來皇宮禁軍,便直接將她帶來了。”
聽他這樣說,雲纓仍忘不了那天他手提染血的大刀,凶狠刺入別人胸膛的場景。
思及此,那雙明亮的杏眸中彌漫著驚慌與畏怯,她害怕,便下意識的尋找安全的地方。
濕潤柔軟的目光幾番流轉後,漸漸落在那個沉默寡言的男人身上。
他始終低垂眼眸,睫毛在蒼白的肌膚上投出一片陰影,好似周圍一切都與他無關。
下一刻,雲纓毫不猶豫的跑上前,緊挨在裴忱身邊,向著他軟軟的伸出雙手。
從前她都是這樣朝周嬤嬤伸手,周嬤嬤就會立即笑著將她抱進懷裏。
但男人隻是沉默又平靜的注視著她,不動。
雲纓便扁了扁嘴,退而求次的拉住他的衣角,委屈的叫了聲“哥哥”。
她方才想起來了,在兩年前的上元佳節,父皇在未央宮中設辦筵席,她早早便退場回了自己的小院,卻看見那覆滿霜雪的宮牆上,驟然跌落一個血肉模糊的身影。
她強忍怯意,用那雙瘦削的小手一點點將他拖回屋,在炭盆旁邊取暖。
宮中設宴人手不足,周嬤嬤也被拉去幫忙了,隻剩雲纓一個小姑娘在院中,茫然無措。
後來她拿帕子輕輕將那人身上的血汙擦幹淨,露出一張蒼白冷峻的臉龐,她再一點點的給他喂了些溫水。
想到這裏,雲纓晃了晃手中的衣角,望向裴忱的眼神亮晶晶的,軟聲開口:“是你呀,哥哥。”
被兩人忽視的樊胡蕭轉身默默離開,有冷風倏然灌入房中,小姑娘凍得鼻尖微紅,又往前靠了靠,尋著那股熱源,小小的身子幾乎趴進男人懷裏,鼻尖縈繞著一股清冽的竹香。
隔著衣衫,軟綿綿的觸感從膝上傳來,裴忱垂眸注視這愈發得寸進尺的小姑娘,修長如玉的指尖抵住她的肩頸,將她往後推了推。
“你若不願留在這,我會派人將你送回宮。”裴忱平靜開口,漆黑的眼眸像是深不可測的大海,無波無瀾。
似乎全然不在意她是去是留。
雲纓小聲哼了一下,幹脆一把環住裴忱的腰,小臉埋進男人的胸膛,但她手短,裴忱又穿得厚,她隻能虛虛環抱著他。
要外人看來,更像是裴忱把她密不透風的圈在懷裏。
“不想回宮,我要留在這裏。”雲纓悶悶出聲。
“下去。”
頭頂傳來一道低沉冷冽的嗓音,雲纓微微抬頭,仰望著他線條流暢的下頜,眨巴眨巴眼,將他抱得更緊了,可憐巴巴的說:“我冷。”
男人眼簾半垂,深眸中像是蒙著一層濃霧,模糊昏暗,讓人看不透情緒,但雲纓一點兒也不怕他。
果然,裴忱不再管她,隻伸手拿過桌案上擠滿了密密麻麻字樣的紙張,安靜的看著。
周嬤嬤隻教了雲纓幾個簡單的字,她完全看不懂那紙上的內容,便問:“你在看話本嗎?”
裴忱不理會她,她便覺得無趣,張了張嘴,想叫他派人去宮裏跟周嬤嬤說情況,但捱不住困意襲來,眼皮逐漸沉重。
等裴忱處理完事務,才發覺懷裏一片溫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