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她的猜想是錯的,但是已經不重要了。
他從前愛過誰,以後又要去愛誰,都不關她的事。
紀明夷輕快地躍下馬車,陸斐下意識想攙她一把,她卻靈活避開,穩穩當當站在地上,“殿下您瞧,我並非弱不禁風的女子,亦不需要您的保護。”
倒不如說皇宮才是個危險的地方,她這樣的容貌放在宮裏,注定會引來嫉妒與仇恨。
紀明夷瀟灑地向他施了一禮,隨即揚長而去。
陸斐望著她的背影出神,明夷的性子……好像與上輩子不太一樣了,又或者現在才是真實的她?以前隻是用賢惠溫婉做矯飾。
但,無論是哪一種,他發現他的目光都再無法從她身上移開,她最吸引他的並非那渾然天生的美貌,隻是她這個人。
就好像陽光、空氣、雨水,看似無所不在,可離了這些是萬萬活不下去的。
紀明夷回到家中,發現紀明琪已先一步入了家門。
臉上不複平時神氣,倒跟個剛出殼的鵪鶉似的,縮著脖子怯生生站著,胡氏則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紀明夷笑道:“二妹怎回得這樣早?還兩手空空的。”
胡氏嗤了聲,“還說呢,這不成器的丫頭。”
原來五公主跟紀明琪相約去古華軒買字畫,不巧撞上了誠意伯府的兩位小姐——半個月前五公主還偷著抱怨過的。
這兩位小姐的氣焰分毫不減,本來有幅山石道人的傑作,同店家議好了三百兩紋銀,哪知曲家雙姝一唱一和的,愣是抬成了五百兩,紀明琪沒帶那麼多銀子,隻能任由二人將字畫劫走,連帶著五公主也跟著丟臉。
本來想趁機拉近關係的,沒想到弄巧成拙,紀明琪快後悔死了。
胡氏戳了戳她鼻梁,“你也是個蠢材,做什麼任人家耀武揚威?五公主年紀還小,你可得拿出點架勢來,不然誰還看得起你?”
紀明琪囁喏道:“我沒帶夠銀子……”
“辦法總比問題多,不會到就近的票號去兌?再不然,先賒欠也行,還怕咱家付不出賬?”胡氏自詡精明,哪知女兒半點沒繼承她的腦筋,任人騎到頭上,“她們是伯府千金,可你也是公侯之女,誰比誰差到哪兒去?你這泥人脾氣,還指望給你尋個好婆家呢,怕是得讓妯娌磋磨死。”
紀明夷心說你女兒可不是泥人,無非欺軟怕硬罷了。奈何在胡氏心裏她寶貝閨女就是天下第一大善人,但凡吃了虧,也一定是對方的不是。
紀明琪被母親嘮叨半天,加之當著紀明夷的麵,也起了點脾氣,“人家抬出王淑妃的麵子,您又能怎麼辦?”
這下,胡氏也卡了殼。曲家姐妹不但給二公主當過伴讀,還是王淑妃的親眷,但凡去宮裏上點眼藥,紀家便吃不了兜著走……唉,隻能忍一時風平浪靜了。
回到臥房,紀明琪憤憤地捶著枕頭,“這該死的,總有一日讓她們好看!”
現在她覺得嫁給許從溫很不夠用了,要打壓曲家氣焰,就非得從身份上比她們更尊貴不可。
紀明夷則是似有所感,“那曲家姐妹出手當真如此闊綽?”
紀明琪哼了聲,斜眼睨著她,“當然,人家懷裏可是成摞的銀票,怕是你都沒見過。”
她知道紀明夷有自己的私房——她母親留下的嫁妝,但想來也多不到哪兒去,沒看她過得摳摳搜搜的?
其實紀明夷隻是篤信一個準則,財不外露罷了,她可不想激起更多人的貪婪。
隻是這曲家姐妹……想不到啊。
紀明夷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隔日便托熟識的宮女邀五公主出來,五公主正慪氣呢,借口養病本不欲見人,但是那傳話的奴婢說紀姐姐有辦法幫她找回場子,五公主立刻鯉魚打挺般起身了。
她半信半疑,連她都不敢跟曲家硬碰硬,紀姐姐哪來的膽子?
遲疑道,“不然,咱們叫幾個侍衛一起?”
大不了以多欺少,以防從文鬥變成武鬥。
紀明夷微笑著架起她的胳膊,“君子動口不動手,放心吧,我自有主意。”
兩人這趟去的並非古華軒,而是另一間名不見經傳的首飾鋪子,不過紀明夷已差人放出消息,都知道她來尋五公主,勢必得同仇敵愾。
曲家姊妹毫無猶豫迎難而上,王淑妃是宮裏的老人了,哪怕如今寵愛漸希,可皇帝念舊也離不開她,膝下又育有大皇子二公主,論資曆論手段都是當之無愧的後宮第一梯隊。
有這樣的貴人當後盾,她們又何所畏懼呢?
五公主因她二姊的緣故,對這兩個狗腿子嫌惡已久,不過吳貴妃向來教導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五公主也不敢十分囂張,反倒讓對方認準了這點橫行無忌。
紀明夷裝作挑選首飾的模樣,閑閑招呼,“這麼巧,兩位姐姐也來了。”
曲婉靈盯著她正打量的翡翠鐲子,冷笑道:“這翠有些浮了,水頭也不足,紀姑娘當真要買麼?”
紀明夷笑了笑,“我兜中餘錢無多,比不得兩位姐姐家底豐厚,少不得將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