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隻需記著,無論今後發生什麼,都要聽我號令。我找到了你,自然也能毀了你。你聽我的,便能享有一切榮華富貴,若是不聽我的……這後果,可不是你一個窮書生能承擔得了的。”
國師淺斟了一杯茶,慢慢推到他麵前,陰惻惻地扯了扯嘴角。
不過是個替身而已,他能找得到一個,當然也能找到另外一個。他想殺便殺,隻看他命夠不夠硬。
“去哪兒?”宋硯問。
國師靠在寬大的躺椅上,將身體陷入軟褥當中,看著對麵人處變不驚的臉,滿意地吐出兩個字。
“都城。”
這是,外頭傳來熟悉的兵士聲音:“國師,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出發。”
“先頭的車馬如何?”
“回國師的話,並未發現什麼異常。”
“那便等著,等什麼時候有異常了再出發。”他手撫著臂彎處雪白的拂塵,耷下的眼皮遮住眼底的得意與嘲諷。
敢和他鬥,他江隱還嫩了點。
此時,第一批車馬已經行至山穀。
一眾人蟄伏在石頭後麵,早已等候許久。
“殿下有令,一個不留,殺!”
山坡上,一根利箭劃破天際,徑直射在馬腿上。
“籲——”
馬夫眼疾手快切斷韁繩,立即張弓搭箭。
人群從山坡上衝下來,還沒上路,隻見馬車突然破開,無數箭矢從馬車裏咻咻飛出來。
箭矢如雨,幾乎將整個天幕遮天蔽日蓋住,取區區幾個人的性命,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一切快得不過眨眼間。那群才死沒多久的兵士不知道,他們的一舉一動早已入局。有人在守株待兔。不幸的是,他們就是要被逮的兔子。
將屍體處理好,為首的軍士掃了眼周圍。見沒有任何異常,才領兵回去。
七日後,都城。
“你說什麼,人沒死?”江隱猛然站起來。
“殿下,那人不僅沒死,而,而且後日便要到都城。”
江隱捏緊拳,惱火不已:“那為何今日才有消息?”
“殿,殿下,咱們的人一個都沒回來,這才一直沒有消息。”他膽怯看了一眼江隱,然後又馬上低下頭,額頭冷汗直冒。
大皇子懲罰人的招數光是數量就有一千兩百種,有的連名字聽著都覺的毛骨悚然。單單用上一種,就得搭上他半條命。
江隱撐著額角,拂袖將桌上的茶盞推下去,冷冷罵道:“沒用的東西!”
茶盞劈裏啪啦碎裂,茶水四濺。
地下跪著的人連連磕頭,瓷片紮在額頭上,流出紅且豔的血。
“殿下恕罪!”
江隱站起身,踢走眼前的瓷片,神色不耐。
“自己去領罰。”
“是。”
知道國師找到了失蹤許久的小皇子,皇帝激動得兩天沒能安寢,一直在宮中尋找能讓小皇子居住的宮殿,一事一物都要自己親手布置,生怕有所疏漏。
站在一旁陪侍的太監笑道:“陛下的拳拳父愛,想必小皇子定然深為感動。”
“何談感動。”皇帝低頭撫弄著花瓶上的紋路,無不悵然,“他在外流落多年,受盡了苦頭,心中說不定如何怨我。”
太監好言相勸:“陛下,小皇子能回到您身邊,應當是欣喜才是,怎會生怨?”
皇帝搖搖頭,心下歎息:“他心裏怨我倒是其次,隻希望他能體諒我一片苦心,別對我心中生恨……”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殿外有人來報。
“陛下,人已經到了。”
皇帝一掃臉上陰霾,把還未插完的花遞給身邊的太監,一連說了三個好字。
太監笑著祝賀道:“恭喜陛下得償所願。”
皇帝撣了撣龍袍,臉上喜色藏不住,率先走在前麵。
“走,跟我去見見!”
宋硯攥著那枚玉玦,瘦削的身影立於柱旁,如修竹般挺拔。
紫宸殿中的物事幾乎在瞬間喚醒了他五歲前的記憶。
總是一襲華服的娘,時常來尋他玩的舅舅,還有那個總是不苟言笑看著他的人。這些從來隻存在於他夢境的片段連接起來,讓過往一切顯得無比清晰。
他指尖揉著玉玦,不禁啞然失笑。
世事總是充滿巧合。想必那國師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找來的就是當年那個失蹤了十二年,不對,是死了十二年的皇子。
“是啊,是朕的孩子!”皇帝含著老淚,步伐如飛地走過去,拉著他看了又看,不停點頭。
“你瞅瞅這眼睛,是不是和朕一模一樣?”
太監笑,“小皇子是您的孩子,可不是一模一樣。”
皇帝拉過宋硯的手,掀開一角。一朵拇指大小的墨梅印記開在手腕上,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