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平憂長得很有欺騙性。
整個人纖細薄瘦,五官端正,身板筆直,加上話少,很多人會在見第一麵就自動打上‘內向安靜’的標簽,認定她一定做事乖巧,最守規矩,絕不屬於會主動找事的人群。
對麵的男生顯然也這麼想。
“啊?”
暫時沒其他人來買東西,小賣部的人明麵上就三個。他被問得一愣,才‘啊’了一聲,許平憂已經率先逼近,一步、兩步,指著他手裏的東西,目光灼灼,繼續鎮定地發話,“我問,你手裏拿的什麼?”
“什麼拿的什麼,就畫架旁邊的速寫本……”
他答得有點懵懵懂懂,倒是煙酒櫃台後的人半抬眼皮,先看明白了情況。
費行雲呼出一口氣,順手拿過一聽雪碧朝他所在的方向拋過來,隨後有些不耐地抬抬下巴,懶道,“發的什麼傻,人家要的是你手裏的東西。”
許平憂身形頓了頓,繃直唇線,沒接話。
再遲鈍的人,被直接點破,這會兒也該弄明白了情形。
“哦、哦,”男生眨眨眼,有點訕訕地解釋,“我還以為這本子是麥子的。”東西都遞過去了,也還是渾身冒著傻氣,神經搭錯了一樣,“我叫安桓……真的不好意思。”
從麥克斯到麥子哥到麥子。
費行雲起身,對準垃圾簍扔掉空蕩蕩的木棍,沒什麼繼續參與對話的意圖。
“沒事。”
許平憂同樣沒有交談的想法,象征性地答完就垂下眉眼,仔仔細細地掃過素描本封麵,檢查起本子是否完好。
……
“今天這麼熱鬧啊。”
大門口,鄧阿婆拎著菜籃子進來,對小賣部內的人數並不詫異,笑著挨個點起名。
最後叫到“小憂”時,被叫的同樣麵上掛起笑。等到被招呼進院子,許平憂心裏頭終於慢慢地鬆口氣,抱著本子,頭也不回地跟著進了後院。
小賣部重歸於平靜。
安桓撓著臉頰,好不容易緩過了神,有點納悶地出聲,“我剛剛是不是把這姑娘給招惹了?”
費行雲打了個嗬欠,掌心支著下巴,嗤笑一聲,“才看出來?不是還眼巴巴地自我介紹嘛?”
“那不是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就說了……我要反應過來了,肯定不會說啊,哪有主動給人機會記仇的。”
安桓一邊嘴上嘟囔,一邊拉開易拉罐,還要伸爪子從架子上拿一包原味薯片。
動作到一半,直接被起身往後院走的費行雲啪啪兩下打掉,附贈一句簡短有力、冷酷殘忍的,“不給錢別動。”
不僅如此,費行雲轉過身幾步到櫃台,動了動鼠標後拔掉耳機,還要波瀾不驚地差遣起人,“幫我看五分鍾店和電腦,馬上回來。”
“我去……還要不要臉了,要人幹活不給報酬啊!”
身後的人試圖追著喊冤,被費行雲直接推門關上。
他微微躬身,穿過青綠色藤架,鑽進小院廚房,洗淨兩個玻璃杯後,熟門熟路泡一杯六安瓜片,再倒一杯涼白開。
這會兒還是下午,門外的兩位老師學生吸取經驗教訓,老早轉移陣地,撤到書房旁的房簷下。好在已不是七、八月,至少溫度上還過得去,不至於汗流浹背。
阿婆搖著一把蒲扇,右手拿著鉛筆,慢慢悠悠地講課。費行雲不打擾,將玻璃杯往窗台上一放,又去把冰箱裏凍好的半塊西瓜切了,一並放好,好像純粹的過路人,來的不留姓名,去的瀟灑無痕。
許平憂肩膀微動,沒有抬頭。
傍晚到家,家裏已經又恢複得如常平靜。
許凡波舉著手機,剛剛結束一通工作電話,聽到關門的動靜,與她對視一眼,點頭招呼,“回來了啊。”
“嗯。”
許平憂應聲,低頭,安靜地換了拖鞋。
“剛剛還和你媽媽說呢,反正正好國慶假,在家裏呆著也是呆著,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
許凡波沒話找話,繼續笑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