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淮麵前, 石無荒切正常。
所以阿淮很多時候並不能發現石無荒其實是個識海即將崩塌的人。
但藥峰主和那位大乘期修士的話直在她心裏縈繞——最多百日。
她覺得不可能,石無荒看起來那麼正常,怎麼可能說瘋掉就會瘋掉。
可是那種說法石無荒本人都未曾反駁, 說明他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
他也是這麼認為的。
這個念頭無時不刻地刺激著阿淮,她不敢往下想, 如果百日過後, 會發生什麼。可她什麼都做不了, 關於凶獸的記載寥寥無幾,她找回來的書大多無用。隻有些虛無縹緲的民間傳說, 真實性不可考。
但她也沒有別的辦法。
除了在書裏麵找線索, 無計可施。
終年不見天日的洞府中, 書本都沿著牆放成堆堆的,成了麵高高的書牆。
在屋子的陳舊的文墨氣息中,阿淮席地而坐, 曲著腿, 背靠書牆, 手裏捧著本書。
石無荒坐在阿淮的身邊, 也撿起本阿淮看過的書, 開始翻看。
阿淮太過專注, 連七十三天, 幾乎全部的時間都在看書了,甚至姿勢都不怎麼變。
坐在書牆前看書,左手邊是沒看過的,右手邊是看完了的。
石無荒看了看兩側的書牆, 對著阿淮道:“歇歇,我們去寧山看花。”
“我要看書。”阿淮隻認真看著手上的書,另隻手隨意把額邊碎發別到耳後:“還沒看完。”
石無荒上前, 捉住她的手:“我叫幾個會唱歌跳舞的給你瞧?囚山關著的那些個裏麵,應該有人會。”
阿淮下意識地回握了他的手,眼睛卻沒有從書本上離開:“不看。”
石無荒捏了捏她的手指,根根捏著,問:“去山下的景城逛逛?”
阿淮的手指修長有致,肌膚細軟,捏起來很舒服。因為常翻書,指腹沾了黑色的油墨,有些墨水味。
“不逛。”阿淮隨他捏,沒抬眼。
“什麼書那麼好看?”石無荒湊過去,支起封麵看了眼——《山靈錄》。
他吸引阿淮的主意,借機問道:“這書講的什麼?”
阿淮收回手,翻了頁書:“講的山靈的故事。”
山靈,也叫山神,每座山都有可能會在各種因緣際會下,誕生山靈。
“這有什麼好看的?”石無荒獻寶樣:“你要想知道山靈,我帶去你看,大荒山脈有座吉山,有位山靈。”
阿淮搖頭:“我隻是想看裏麵有沒有記載凶獸。”
畢竟好多凶獸都住在山上的。
石無荒靜靜看著她,低頭輕歎了口氣。
這些書上不會有什麼有效內容,隻會越看越失望,何必。
阿淮很快地看完了本,放下後,又拿了本接著看,除了手上的書變了,姿勢都沒變過。
石無荒坐在阿淮身邊,看著她,眼底的赤色沉澱。
眼看著阿淮換完了五本書後,石無荒終於又道:“景城最近多了些新鮮玩意,有妖族的靈術團,我記得你沒看過,我帶你去逛逛。”
阿淮眼睛亮了下,看了石無荒眼,石無荒以為她要去,卻又聽見了她毫不猶豫地拒絕:“我不去。”
看著阿淮鍥而不舍地換了本又本書,明明心裏想去城裏,也推脫不去,心裏種莫名的躁鬱就升起來了。
他伸手把阿淮手裏的書抽走:“別看了,眼睛都看紅了。跟我出去玩。”
阿淮:“別鬧了,我不去。”
她伸手想奪書,石無荒把書舉高,她便摸不著了。
石無荒:“與其把時間花在這些沒用的書上,不如我們起去吃吃喝喝玩玩。”
他清醒的時間不會太多了。
阿淮本來要搶書的動作頓了下來,抬眼看著石無荒,看著他幽深的黑眸,聽懂了他的潛台詞。
看書就是浪費時間,要珍惜僅剩不多的共處時光。
阿淮心髒上立即泛起陣陣酸澀。
“哥,肯定還有辦法的。”她聲音堅定,像是在勸服自己相信:“哪有那麼絕對的事呢。”
怎麼沒有那麼絕對的事。吞吃凶獸,史無前例。沒有前例,哪裏來的解決辦法?
石無荒沒說,隻哄著道:“那你也要休息。我們出去玩玩。”
他記得阿淮說過無尤宗讓她看書的事情,她其實並不喜歡整天看書。可現在已經兩個月了,她就這麼直看,都沒停過。
阿淮有些急,蹙眉:“我就想要你好好的,我不想玩。”
石無荒:“你這個年紀本來就是應該吃吃喝喝玩玩的年紀。”
而不是在這裏整日整日地做自己內心原本厭惡的事情。
“吃吃喝喝玩玩?哥,你覺得可能嗎?”阿淮的眼底也紅了,神色卻很堅定,堅定到透著偏執:“不可能。明明還有時間做點什麼,我不可能放棄的。”
石無荒被她眼底的偏執驚住,半晌才道:“先靈大陸有很多東西,比大荒山有意思多了。你可以多走走。”
“哥。”阿淮打斷了他:“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我隻待在大荒山,其他我哪裏也不去。在這世上,我隻認你。”
石無荒的眼神又深了,還多了重無奈:“你年紀還小。”
阿淮把石無荒手上的書拿了下來,看著他:“我會不遺餘力。”
石無荒不再搶她的書了。
還好。
石無荒忽然想到,還好隻是會發瘋,人不會死。阿淮這樣子,他毫不懷疑要是自己沒了,她也會跟著走。
阿淮繼續看書。
石無荒站起身走出了房間。
阿淮看著石無荒的背影,抿了抿唇。
她又低下頭看書,看了半頁,卻又神思不屬,眼下的書,是怎麼也看不進去了。
現在大荒山隻有她和石無荒兩個人。
小山童都被陳赤武遣走去了別的山,陳赤武自己也被石無荒命令回他自己的山去待著,石無荒怕他自己又亂對人發脾氣,讓他沒事兒別上大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