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琴聲低了下來,顧明珩止住手上的動作,謝昀泓也住了口——此時鄭老已經睡熟了。他安適地躺在竹椅上,身上還搭著薄被。麵上的皮膚鬆弛了下來,手背上泛著黑色的斑點,但是唇角卻泛著一絲淺笑,很是慈祥。
命人將鄭老抬進了屋內,三人見他老人家沒有被驚醒,方才安下了心,又叮囑宮侍在一旁候著,以防有什麼緊急事務。
三人行至殿外,卻都一時無話。風吹楊柳,窸窣之聲徐徐傳來,湖麵上水紋蕩漾,浮光躍金。
沉默了半晌,還是謝昀泓先開了口,“阿珩,你與殿下可要仔細些,顧相的行為必定是有所圖謀的。雖然如今還看不清楚,但是日後必定會露出痕跡。”他右手下意識地把玩著折扇,眉宇間帶著思量。用冰蟬絲織就的扇麵,數年來依然無一點墨跡。
“父親也曾告訴我說,陛下之所以會準許安王請婚,多半是因為今上自覺欠了安王一條性命,心中存有補償之意,方才如此。”
頓了頓,他唇角微掀,“多虧一開始殿下便未曾過多的倚靠顧氏,否則還真是要吃大虧。”
世家嫡女向來是聯姻的最佳人選,每每都會經過細心考量方才定下,不會輕易便許了出去。顧相這般行為,意義可是令人好生琢磨才行。
顧明珩點了點頭應下,想了想還是未曾將自己心下的猜測告訴兩人。不管如何,這種混淆皇室血脈的事情,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況且自己現在也隻是猜測罷了。
穆寒江負手走在兩人的身側,他聽著謝昀泓熟悉的嗓音,隻覺似有似無的聲音又浮現在了耳側。那夜他喝得醉醺醺,甚至不確定當時扶著自己的人是否就是謝昀泓,但是那句輕歎般的話語卻記得極為清楚,有如餘音繞梁,數日不絕。
“穆寒江,我若許你一生,你是否能還我一世?”
掃過謝昀泓的側顔,極快地又收回視線——膽怯也好,懼怕也好,每每話到了嘴邊,卻又不敢出口,隻擔心那隻是出現在自己的夢中,說出口了便來友人也不得做。
阿泓,你可知道,我穆寒江願意許你一生一世,永無悔意。
禦書房。
窗外的日光像是永遠也照不進這宮殿之中,這裏是大雍的權力中心,曆代君主都曾經在這裏批閱奏折,決定天下大事,生殺榮辱。但是此處卻終年泛著隱隱的陰冷,不管點上多少的琉璃燈,都驅不走無處不在的陰影。
陸承寧站在禦案一側,麵無表情的模樣略顯沉默。他仔細地聽著顧相與謝相關於減免賦稅的商討,遇到不甚明了的地方便記在心裏,等到結束時再開口詢問,態度很是謙遜。
議事結束的時候,已經近午時了。謝相曾經是皇子伴讀,而顧相亦是與幾人自小便相識的,恰逢安王也在禦書房中,幾人便坐下來聊到了當年的往事。說到興致甚高之處,還會相互嘲笑對方幼時的斑斑劣跡。
雖然如今已是君臣有別,但是多年的情意尚在,言語中也多了幾分親近。
沒有得到吩咐,陸承寧也不能離開,便站在原地將之前聽見的信息都一一琢磨清楚。他並非天賦異稟,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到如今的程度,也是下了很大心力的。
耳邊不斷傳來陸澤章四人的說笑,他卻像是隔絕了所有聲響一般,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維之中。
“承寧?”聽見有人在喚自己的名字,陸承寧回過神來,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神色卻是極為鎮靜的,絲毫看不出之前遊神的痕跡。
“你皇叔提議今年的秋獵由你主持,你看如何?”陸澤章朝著他招了招手,眉眼俱是帶著笑意,可見今日心情甚好。
陸承寧穩步走了過去,雙手平舉,玄色冕服的寬袖輕晃,他的聲音極為清晰,“但憑父皇吩咐,兒臣自當從命。”
自古便有君王四獵,分別稱作春搜、夏苗、秋獮、冬狩,而大雍沿襲田獵做禮儀。
大雍開國帝王自逐鹿山起兵,後登基稱帝,每到秋日便要舉行秋獵大典,合以練兵。他曾言,“有人謂朕秋日行圍,勞苦軍士,不知承平日久,豈可遂忘武備!軍旅數興,師武臣力,克底有功,此皆勤於訓練之故也。”
自此,大雍曆代君主都有了秋日行圍的傳統,由此宣武尚兵,揚以軍威。
隻是不知道安王此舉,到底是何意。
作者有話要說:【卡文了的作者君……】
掩麵,為了不斷更,我還是默默去存稿吧……
但是卡情節卡對話每一個字都卡到底是要怎麼破TT
嗚嗚我去寫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