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招待女兒同學的事情上,夏誌元夫妻自然是費足了心思。原本打算到酒店去吃,夏芍卻說在家裏做點家常菜就好。李娟拗不過女兒,便趕緊去買了菜回來,便鑽進廚房忙活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四個人吃,菜竟擺了滿滿一桌子。圍坐在桌前,衣妮的目光在熱氣騰騰的飯菜裏有些恍惚。
夏誌元見衣妮怔愣著不動筷子,便笑了笑,對妻子道:“都跟你說別做這麼多了,你看你擺這一桌子,可別跟上次似的,吃不完把人給撐壞了。”
李娟咦了一聲看向丈夫,“上回是我菜做得多的錯嗎?不是有些人吃女婿的醋,不給人好臉色看,把人家逼得想辦法討好我們?”
夏誌元頓時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苦笑道:“行行行,我錯,你對。”
李娟抿嘴笑了笑。
衣妮隔著飯菜的熱氣望向對麵的中年夫妻,聽著兩人拌嘴,不由垂眸。她沒見過父親的樣子,從她有記憶起,生活裏就隻有母親。父母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她從來不知道。
“小衣啊,你別看菜多,其實味道比酒店差遠了。我們小芍不常帶朋友回來吃飯,我們也不知道怎麼招待。要是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可別見外。”李娟見衣妮一直不動筷子,便有些擔憂地看向她,笑著解釋。該不會是真得做太多菜,招呼過頭了,把人給嚇著了吧?
“沒有,沒有。”衣妮這才反應過來,忙擺手。
夏芍還是頭一回見衣妮這麼手忙腳亂的樣子,與她平時的剛烈犀利相差極大。她自然知道是什麼原因,這也是她讓母親親自下廚招呼的用意。把衣妮帶回來,一是不想讓她留在香港,她性情太烈,又有母仇未報,夏芍很擔心她不在的時候,衣妮會做出不理智的事來。以她的性情,不管肖奕是不是她的仇人,她都很有可能“寧肯錯殺一千,不會放過一個”。但她的修為,離肖奕差得太遠,到時出事的隻可能是她。為了她的安全著想,她也必須離開香港。但是把她帶回自己家裏來,夏芍也是希望能多給她帶來些溫暖。活在仇恨裏的人總是累的,溫暖和放鬆的生活對衣妮有好處。
吃飯的過程氣氛還是很融洽的,李娟發揮了當初夏芍把徐天胤帶回來時的喜好,打聽衣妮多大了,學什麼專業的,家是哪裏的之類。但李娟還是有分寸的,她從來不愛好打聽別人的家世,問的都是些家常話。
當問到衣妮是哪裏人的時候,衣妮明顯拿碗的手一僵,但最終還是回答:“南省。”
“喲!”李娟挺驚訝,跟夏誌元互看一眼,夏誌元道:“那離青省可挺遠啊……”
“可不是麼,現在的孩子都獨立。咱們這年紀的時候,哪出過這麼遠的門?”李娟邊說邊看向衣妮,端量著笑問,“瞧你和小芍差不多年紀,你父母年紀應該也跟我們差不多吧?倒是放心你一個人跑這麼遠。”
衣妮拿碗的手又僵了僵,低頭道:“我沒見過我阿爸,阿媽……已經不在世了。”
“……”夏誌元和李娟一聽,夫妻兩人都愣了。李娟臉上的笑容頓時變成了關切,“那父母不在你身邊,你都是怎麼過來的?住在親戚家裏?”
夏芍轉頭看向衣妮,她從寨子裏出走的時候才十三歲,這些年她在外頭怎麼生存過來的,她也不知道。
衣妮低著頭,她沒有親戚。從寨子裏剛出來的時候,她什麼也不懂。年紀小,沒有地方肯雇傭她,剛出來的那兩年,她去街頭巷尾拾過餐館倒掉的泔水,為此跟街頭的流浪者們搶過地盤,打過架。她利用放蠱製服了那些人,得到了當地一名小有名氣的黑道老大的關注。那地方的黑道是三合會的地盤,那人知道無法做大,便出錢請他幫忙轉行。從此,她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兩年之內幫那人放蠱行商,讓那人成為巨富。而她則拿著錢讀書、生活、打聽仇人的消息。但人心貪欲,那人成為巨富,嚐到了甜頭,竟敢打她的主意,想包養她,恰逢他妻兒得到消息,雇傭了黑社會的人想殺她,她一怒之下殺了這些人,卷了那人的財產,離開了那座城市。
從那以後,她用那些錢生活讀書,度過了許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