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倦意看在宮藤俊成眼裏,已頗有些不耐的意味了。他心裏何止五味雜陳,千百味都已攪在一起,頭腦已無法思考,但至少明白一件事——他是沒有辦法不簽的。
且不說肖奕是怎麼死的,是不是死在眼前這女孩子手上,就說她曾經在拍賣峰會上的身手。她連安倍秀真都能廢了,何況他?今晚他要是不簽,他知道她有的是手段讓他簽。他現在還剩了點身家,打算給兒子拿去創業,東山再起。可若惹惱了夏芍,宮藤家最後一點希望不知道日後能不能走得順利……
幾經折磨,宮藤俊成閉了閉眼。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簽下這份合約的,也不知道是怎麼目送女子離開遠去的。他隻知道冷風吹著大門,他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整個心都是涼的。
而夏芍走出宮藤家之後,卻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望了望星輝點點的夜空。初夏的風吹來,尚有些微涼,卻能吹醒人的頭腦。
剛才,她對宮藤俊成說的那些話,又何嚐不是對自己說的?身為集團的掌舵人,任何人都可以被輝煌迷了眼,唯獨身在高位的人不能。
不看未來的人,沒有未來。
張中先在車裏等夏芍,這段時間都是他陪著夏芍東奔西跑,夏芍上了車後便道:“明早我就回青市,您老就回香港吧。師父和師兄那兒,勞您操勞了。”
張中先頓時瞪眼,不愛聽這話,“什麼時候這麼愛客套了?”
夏芍卻笑著轉過頭來,“不跟您老客氣你也能盡十分的心,可要多說點好聽的,您老心裏一美,就能盡十二分的心。您說是不?”
張中先頓時噎住,好半天才喘過氣來。他就不該跟這丫頭計較,跟她鬥嘴的結果往往是把他自己氣死。這話,聽了還不如沒聽見。這麼想想,還是聽前頭那句客套話舒坦。
夏芍卻低頭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便轉頭看向了車窗外。她回來後,就沒怎麼開懷過。師兄雖然是傷勢大好了,但至今未醒,公司的事更令她覺得愧疚。她把公司放下三個月,這麼大的風波她都不在,她這個掌舵人這一次真的是沒有盡心盡責。直到今晚拿到了合約,她才心裏輕鬆了些,覺得自己可以回去見見那些跟著她打拚江山的老將們了。
若是什麼都沒為公司做,她哪有臉回去?
張中先一看夏芍這副神情,就知她心思又重了,頓時沒好氣地哼了哼,“行了行了,我回去幫你看著那小子,天天幫他調理身子,直到醒過來還不行?你趕緊把公司的事解決了,再趕緊回來!我這把老骨頭這麼大年紀了,十二分的力,很快就出不動了!”
夏芍聽了,這才又笑了笑。
如果她再香港,能看見師兄站在她麵前,那該有多好?
青省六月初的氣溫早晚尚有些涼意,上午十點,暖陽喜人,下了飛機的人們紛紛將薄外套搭在手上,穿著夏裝走進機場大廳。
卻隻有一個人,仍然穿著粉白的薄外套,下飛機的時候輕輕撫了撫白色連衣裙下微微隆起的腹部,隨後抬眼,也走進了大廳。女子戴著太陽鏡,遮陽帽,穿著平底鞋,一身休閑的打扮頗像國外海邊度假歸來。
一進機場大廳,她便拿了份商刊,上麵大標題果然刊登的是華夏集團的事。
“十四支國際救援隊撤出昆侖山,華夏集團董事長夏芍已宣告遇難!”
“華夏集團內部麵臨重大抉擇!特邀專家針對未來做出預估。”
“夏家仍未回應遇難之事,對集團的未來歸屬不發表意見。”
“三月之期將至,出國度假謊言將破……”
各種各樣的報道充斥著報紙和商刊,身邊經過的人時不時的討論聲入耳,女子卻隻是低頭看著商刊。
她看得太認真,大廳裏的氣氛忽然靜了靜,她竟都沒有第一時間發覺。
等到她感覺到氣氛有異,將商刊放回原位時,大廳裏已站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