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4、14(1 / 3)

第二天一早,謝如琢早起,遇上剛起床不久的謝奶奶。

謝奶奶意識到自己昨晚說的話實在是過了,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卻說不出道歉的話,隻讓他去門口取一下酸奶。

她要教給他的,從來不是對與錯的智慧,而是在這個環境中,怎麼能生活得更順遂的智慧。

隻是,謝如琢的棱角太過鋒利,怎麼磨,都磨不去半分。

她怕他將來惹出事,又或者得罪小人,吃許多悶虧。

謝如琢從來都知道謝奶奶的考量。

她從來看不懂他,可她在想什麼,他從來都看得清楚明白。他隻是不讚同。

一個人,活著,就這麼幾十年。假如為了活得更好而虛以委蛇,違背本心,也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還不如死了。

他寧可死,也絕不願令世俗壓彎他的脊梁。

梁老師的課外補習班是下午兩點開始上課。

周六上午沒事,體積已經隻有謝如琢巴掌大的阮糖被放在書桌上休養生息,謝如琢則善用他敏銳的觀察力,開始做“好事”。

雪梅街的人對謝如琢的印象,還停留在上一周的“主動幫於秀麗搬東西”、“救了被小混混兒毆打的李曉軍”……平時見了還是冷著一張臉,誰也不理。

約莫七點多,黃二娘從菜市場買菜回來,提著兩個碩大的便利袋,便利袋裏的東西很重,勒得她一雙手的掌心都凹出一道深深的紅痕。

旁邊的於秀麗和張幺妹也都提著東西,一起說著東家長西家短往回走。

張幺妹是一個特別護短、也嘴碎的人,平時就愛在外麵吹自己的兒子乖巧懂事聽話,從不給家裏人惹事。

“就是太聽話了,讓那些小混混兒以為他好欺負!他臉皮又薄,被欺負了回家也不說,上一次,要不是臉上的傷太明顯,我們還不知道別人欺負他呢。幸好遇到老謝家的孩子幫他,不然還不知道被怎麼欺負呢!”

……

這話,張幺妹變著花樣兒地念念叨叨說了一個星期。

於秀麗也道:“這孩子上次還幫我搬東西呢,給他吃的也不要。是個麵冷心熱的好孩子。”

黃二娘不以為然,

撇了撇嘴,道:“這兩件事做得是沒問題,但平時沒教養、不理人也是真的。這孩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從小就沒什麼好脾氣,整天陰沉個臉,將來還不知道惹出什麼事來呢!”

於秀麗和張幺妹剛要幫謝如琢說話,路上他們又遇到了其他街坊鄰居,便打斷話頭敘了寒溫,一道往回家的路上走。

隨後,黃二娘心中仍舊對謝如琢怨憤難當,故意挑起話頭,讓大家又說起了謝如琢。

“老謝家的孩子真變禮貌了,熱心腸了,再也不鼻孔朝天了?”

“不能吧?”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他剛到青梅鎮那年,我問他他媽過身多久了,他想不想她,他直接扔我一句‘關你屁事’。”

“我也記得,都是玩笑話嘛,我就問一句他爸把他送青梅鎮來,是不是新媽媽不喜歡他不要他了,我也是看他年紀小不懂這些才教他,結果他呢,就這麼瞪著我……看,就這麼瞪的,就這麼瞪著我不說話。”

“他小時候長得好,我們逗他,說親阿姨一下,他不親就算了,還讓我們‘滾’。後來還是謝阿姨說孩子不懂事,讓我們多擔待。”

“還有我家的孩子,小時候去他們家,不知道怎麼惹到他了,被他摁著往死裏打,真真兒是把人打得頭破血流。後麵謝阿姨讓他站在院子裏,用藤條抽他的腿和手臂,都抽腫了,換別的孩子早哇哇大哭了,就他咬著牙一聲不吭,我們在旁邊看著,他像是和我們有仇一樣,別提多陰沉了。”

……

他們對各種事例如數家珍,從謝如琢剛被送到青梅鎮的那一天,一直說到了他上初中。

“這孩子性格就是有問題的,我聽我家小紅說,從小學開始,他人緣兒就沒好過,大家都討厭他!”

“一個人覺得他討厭就算了,所有小朋友都討厭他,不是他的問題是誰的問題?”

“反正,我一直都和我家的娃兒說了,千萬離謝如琢遠一點,別招他,不然不知道能做出什麼事兒來!這孩子從根兒上就是歪的!”

……

於秀麗終於見縫插針找到機會插話,“我覺得這孩子不至於,也就是話

少了一點,人很不錯的。”

張幺妹:“就是,哪能用舊眼光看人呢?老謝家的孩子明明變懂事了!”

“那你這是錯覺。”黃二娘嗤笑一聲,“做兩件好事能改變什麼?要我相信他變禮貌了,心眼兒變好了,還不如相信天上會下紅雨。上次幫秀麗搬東西,誰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幫曉軍到底是什麼情況誰知道呢?”

“咳咳咳……”

有人咳嗽兩聲。

黃二娘猶自不覺,滔滔不絕地批評“謝如琢”為人不好,說這就是沒父母教的孩子,從小不在父母身邊,親爹都嫌棄,心理肯定很陰暗,性格也陰沉孤僻。

謝如琢買了一盒簽字筆替芯從便利店出來,一直走在他們身後,他們愣是沒發現。

這些人說什麼,其實對他沒影響。

他並不在乎她們說什麼。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人何必在意螻蟻的看法呢?

然而,他想起了上次阮糖懟黃二娘時頭頂隻冒[氣死你]的小模樣,唇角輕輕勾了勾。

於是,他冷淡地出聲。

“黃二娘。”

黃二娘正老調重談,又說到了謝如琢沒禮貌,從來不打招呼(她已經說過八百遍了),聞言一回頭就看到了本尊,不由嚇了一跳,臉上當即露出一個訕笑,“這不是謝如琢嘛?你怎麼在後麵?一聲不吭的,嚇我一跳。”

謝如琢不順著她的話講,隻略一點頭,“早。”

黃二娘訕訕道:“你這是幹嘛去的?”

謝如琢亮了亮手裏的簽字筆替芯,又問:“重嗎?我幫你提一袋?”

黃二娘早就累得不行了,別人也都提著自己的東西,沒多餘的手幫忙。她聞言,也顧不得和謝如琢的“過節”,本著成年人的社交原則,麵上堆笑,手裏最重的一袋卻往謝如琢那邊遞,“那怎麼好意思!”

謝如琢不接,順著她的話講,“不要嗎?那算了。”

“……”

黃二娘臉上頓時一陣青一陣白,但此時人多,她不好和謝如琢計較,隻好吃了這個悶虧。

其他人紛紛忍笑,臊得黃二娘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而後

,謝如琢看向手裏東西也挺多的張幺妹,“張阿姨,我幫你提?”

張幺妹是個直腸子,平時最不耐煩那些禮節上的退讓,當即便喜笑顏開,“謝謝。可重死我了,你提這一袋輕點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