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 謝如琢在回答警方的問題,一個警察提問,一個警察做筆錄。他們的態度已極盡溫和, 仿佛怕刺激到他,問問題時也誘導為主。
他像是一個正常的少年,有些被嚇破了膽, 還處於變聲期但並不算難聽的聲音傳來, 裏麵是強裝的鎮定與強抑的顫抖。
……
“我是昨天被關起來的。”
……
“因為之前報警的事,他對我很生氣。他說他要把我培養成他的接班人, 昨天我說了些刺激到他, 讓他特別憤怒,說要給我一個教訓。”
……
“我被關起來的時候,那兩個女生就在了。”
配合警方的問話,他詳細地描繪了自己的夢境、謝騰飛請心理醫生來催眠強行要他想起記憶之始末、繼母李小婉的反常以及失蹤那天李小婉和弟弟謝如玉的反常、自己從謝騰飛的言行舉止之中看見的怪異與矛盾等等。
“我猜, 李阿姨是看清了他是什麼樣的人,很怕他, 所以才和我一樣, 一直在演吧。”
詢問他的警察問:“你們不怕出現破綻被他發現嗎?”
“恐懼是最好的老師。我們都很怕他,所以不得不演好。”謝如琢俊秀的臉蛋顯得很蒼白, 唇上因為太長時間沒有進食而褪盡了血色。
“他需要一個沒有感情的繼承者, 如果我讓他看到希望,很難說他會怎麼對我。”
……
“雖然我很聰明, 擁有過目不忘的記憶力, 學習上也很輕鬆, 做什麼都很容易,可以說得上是一個天才,但不是他想要的那種天才。”
給他做筆錄的警察聽見他說的話, 不由一哽,有些說不出話來。
現在的孩子是怎麼回事?都是這樣又自戀又凡爾賽嗎!
但,很快,根據謝如琢的描述,他們發現,他並不自戀,也並不凡爾賽,而是在陳述事實。
對一般人而言,四歲的年紀太小,應該記憶很模糊才是,然而,謝如琢的記憶卻很清晰。他從自己聽見父母的爭吵開始,到他報警被謝騰飛用巧妙的話術汙蔑成小孩子不懂事、他母親的死、他為什麼推李小婉,再到被送回青梅鎮的失憶、回到清雨市從細微處發現的種種反常也都描述得一清二楚。
而後,經由謝如琢提供的線索,他們又找到了謝騰飛其他的窩點、用來拍攝視頻的設備、地下室中和謝如琢一起被救上來的兩個少女的受虐視頻,甚至還有謝騰飛在暗網上的賬號、上傳記錄、交談記錄等等。
筆錄結束後,負責詢問他的兩位警官交換了一個驚駭的眼神,隻覺這個孩子多智近妖。其中一個警察問:“你為什麼選擇報警?”
謝如琢仿佛驚魂甫定,堅定地說:“為了結束這種踩鋼絲一樣的生活,也為了那些無辜的受害者。人生而平等,沒有任何人應該被踐踏、被摧殘。隻有現行體製更好地運行下去,我們生活的環境才更安定,人身安全才能得到有效的保證。”
這完全不像是他這個年紀才說出的話。
他才14歲。
其中一個警察有些汗顏地扶額,想到自家十五歲的兒子隻知道逃課上網吧打遊戲還得他親自去逮人,不由一陣茫然——
人和人怎麼就這麼不一樣呢?
這就是所謂的別人家的孩子?
筆錄結束後,警方試圖聯係謝如琢的旁係親屬,但被他拒絕。
他說:“我能照顧好自己。”
第二天。
就在眾人還在猜測陰謀論時,警方發布公告,闡明了根據謝騰飛的自白,目前已找到的屍骨數量、解救的受害者,並告知大眾謝騰飛已被抓捕歸案……
由於謝騰飛之前的自白全清雨市的人都聽見了,警方在采訪視頻中還特意強調了謝如琢是他們從關押受害者的地下室裏救出來的——因為之前他報警觸怒了謝騰飛。
於是,一場大戲剛開始,還沒唱到轟轟烈烈,便又落下了帷幕。隻是,這件事過於駭人聽聞,謝騰飛的自白又曾在全城的廣告屏直播,關乎於這件事在現實中、在剛剛興起尚未走入千家萬戶的網絡上,相關討論甚囂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