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君怡睫毛一垂,將眼中的淚水悉數眨出。
她抬眼,勾起一絲哂笑,卻無法掩蓋她臉上無盡的痛苦與憂傷。
“你愛她,很愛很愛……可是她呢?她知道嗎?她知道你對她的愛嗎?”冉君怡笑著問他。
裴少羽蹙著眉,一時竟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的話。
是啊,她知道嗎?
她知道自己愛她,知道自己對她的愛嗎?
如果她知道,為什麼會一聲不吭地離開?
直到現在,他都還不知道夏奕冉離開的原因。
“你看,連你自己也不確定,對不對?”冉君怡繼續問,問完,也不等他回答,又自顧地說了起來。
“如果她知道你愛她,她就不會偷偷地走掉……”說著,冉君怡竟是低低地笑了起來,像是在嘲笑他,又像是在嘲笑自己。
走掉又怎麼樣呢?消失又怎麼樣呢?自己深愛了十年的這個男人,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不也口口聲聲地繼續說著愛她,要娶她的話嗎?
裴少羽聽了她的話,不由眉心一緊。
“你怎麼知道她走了?”他沉著聲問。
而且,還知道她是偷偷的走的?
不過對於他的詢問,冉君怡卻並不回答。
她笑過,又忽地臉色一苦,哀哀出聲:“少羽,我真的很愛你,我不能沒有你。我已經失去了我們的孩子,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你知道嗎?少羽、少羽……”
她哀求的聲音顯得柔弱而可憐。
她原本不想提到那個孩子,她也知道裴少羽既然已經知道了她和連俊澤的事,必然也會懷疑那個孩子。隻不過現在孩子沒了,死無對證,自己和連俊澤的事情他也沒有任何真憑實據,所以她才會大膽提及。
事已至此,她要抓住任何能夠唯她所用的東西。
隻是,要是她不提孩子還好,一提到那個孩子,裴少羽心裏好不容易抑去的反感與厭惡不僅再次湧出,且還更加的深了幾分。
當然,最關鍵的還不是這些,而是她這一番話,讓裴少羽忽地想起那個小小的U盤。
冉君怡的小心思在他麵前,原本就無處遁形。
但他並不忍心對她更加殘忍。
做到這一步,他覺得自己已經夠傷她,她也夠痛苦了。
不過真正讓他狠不下心的,是那個U盤裏,那些視頻裏麵的內容,實在是太……對冉君怡一個女孩子,尤其是像她這麼心氣高傲的女孩子來說,那簡直足以對她形成致命的打擊。
所以,他不想真的那麼做。
“君怡,我想說的話,都已經說了,我希望你明白,我們之間真的不可能,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更不會有。”裴少羽斂了思緒,一臉認真地告訴她。
他的語氣並不冷,卻很平靜,平靜到讓人完全感覺不到一絲情感。
“少羽……”冉君怡眨著淚眼喚他,她沒想到他對自己的話根本不為所動。
為免說得多錯得多,於是她不再以孩子為由,連忙換了策略,又將重心回到昨天的新聞上。
“少羽,你真的忍心對我這麼殘忍嗎?真的這麼狠心,要讓我成為臨海市的笑話嗎?”她帶著哭腔問他。
“君怡,你放心,如果取消婚禮,我會給你一個好的借口與台階。我會讓所有人知道,是你看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我會讓你站在主動的一方向我解除這場婚事。如果你覺得這個理由不夠,我也可以告訴大家,是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所以才會令你做出這個決定!”裴少羽一口氣把話說完,神色間,依舊是如剛才一般的平靜。
隻是他的話裏,每一個字,每一句,都的確是站在冉君怡的立場所想。
冉君怡苦笑一聲,他竟然願意自敗自己的聲譽,也不願意和她結婚。
她到底是有多失敗?而那個夏奕冉,又到底有什麼好?
想著,她竟是將心裏所想喃喃地說了出來:“夏奕冉有什麼好?為什麼你要那麼愛她?她不過是個賭鬼、二 奶的女兒,是個牢改犯、修鞋匠的女兒而已。少羽,你和她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她根本就配不上你,你知道嗎?隻有我,隻有我——”
“夠了!”冉君怡還想再繼續說下去,裴少羽卻早已經忍耐不住,忽地沉沉出聲,打斷了她的話。
什麼賭鬼二奶?什麼牢改犯修鞋匠?
這些詞在裴少羽聽來,讓他感到刺耳的同時,卻是更加的心疼夏奕冉。
他不知道她頂著這樣的詞生活了多久,也不知道她過去的生活裏是否遭受過不堪忍受的歧視,但不管怎樣,他不允許任何人這麼說她。
尤其是冉君怡!
“君怡,如果你不想讓我對你最後一點好感都消失的話,就不要再對夏奕冉用這樣的詞。”他的聲音終於變得摻進了一些寒冷。
夏奕冉是他忍耐的底限,無論是誰,如果再繼續這樣侮辱她,他都不會原諒。
冉君怡感覺到他語氣裏的寒意,尤其是在對上他發冷的眸子的時候,心裏微微一驚。
她知道裴少羽生氣了!
他在生氣,為了夏奕冉和她生氣,就因為她說了幾句夏奕冉的實話?
冉君怡徹底淡定不下來了,心裏的痛苦、酸楚、怒意、妒火,一瞬間,全都一股腦兒地湧出心來,然後死死地糾纏在一起。
她已經完全顧不上真正地惹怒了裴少羽後,到底會有怎樣的後果。
於是她冷冷地勾了勾唇角,發出一聲冷哼,笑道:“難道我說錯了嗎?她的媽媽不過是個年輕時給人做二 奶,到現在又變成一個賭棍的老女人而已,還有她那個爸爸,坐過牢,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殘廢,唯一的本事就是修幾雙破鞋,還有夏奕冉,她有什麼?一個上梁不正的家庭養出來的野丫頭,有什麼資格和你站在一起,有什麼資格站在你身邊?
還有你,你愛她又怎麼樣?到最後她還不是照樣選擇了錢,對你不屑一顧,還背著你一個人偷偷地走掉?
你以為她會知道你對她的感情對她的愛,為她所做的這些嗎?你隻會傷害我,一次一次地傷害我,卻還天真地以為那個女人是真的愛你?
少羽,你醒醒吧,真正愛你的人是我,是我冉君怡!”冉君怡幾乎是歇斯底裏地說出這些話。
裴少羽隱忍的怒意終於被她成功地撩撥到最旺。
他“謔”的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
“冉君怡!”夾帶著怒意的聲音將這三個字從他的嘴裏吐出來,眸光緊緊地盯著冉君怡。
冉君怡卻已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
生氣?憤怒?
那又怎麼樣?
對現在的她來說,他的情緒還有那麼重要嗎?
冉君怡在心裏哂笑。
沒什麼重要的!她告訴自己。
她隻知道,她沒有希望了,沒有一絲希望,能夠和他在一起,能夠和他結婚的希望。
既然如此,那她為什麼還要搖尾乞憐?倒不如破釜沉舟,也許等他看清夏奕冉真正的嘴臉,看清楚她的真正麵目的時候,說不定他反而會改變主意呢?
冉君怡想著,忽地又覺著一絲淡淡的得意。
而她雖然隻是在心裏想,臉上的表情,卻是將心裏的活動完全地曝露出來。
盡管並不是特別明顯,卻依舊沒有逃過裴少羽的眼睛。
裴少羽看著她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不由地眯了眯雙眼。
心裏的怒火在冉君怡深默的這一小會時間裏,他很好地做了控製,所以他原本的怒意,並沒有在喊出“冉君怡”三個字後繼續表現出來。
冉君怡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仰視著他。
這個姿勢實在不是一個占據上風的姿勢,但她不在意。
她也不說話,是懶得再說,而且她也想看看,他到底還會說些什麼,又到底會憤怒到何種程度?!
“什麼叫她選擇了錢,對我不屑一顧?”一些不知名的情緒從他的腦子裏麵飛快掠過,最後,他終於將重心落在這句話上,並且直接問了出來。
他的問話讓冉君怡不由一怔,但隨即,臉上卻是蒙上一層淺笑。
淚眼不知何時已經消失,隻有幾滴細小的水珠還沾在她的睫毛上。
不過冉君怡並沒有急著回答他的話,而是起身走到櫥櫃麵前,伸手向旁邊拉開了櫃門。
她從櫥櫃裏的包包裏拿出夏風以前寫給自己的借條,以及夏奕冉收下兩百萬的時候寫下的收條。
握著紙片,背對著裴少羽的她輕輕地笑了笑,然後才關上櫥櫃大門,轉身走到裴少羽麵前。
她把手裏的東西遞給裴少羽,昂首挺胸地站在他麵前。
他再愛她又怎麼樣?她不相信,一個男人,能夠容忍得了一個女人對他的欺騙。
當然,她給裴少羽的隻是那些借條和兩百萬的收條,最關鍵的那張夏奕冉所寫的保證書,她沒有拿出來。
她還沒那麼傻,這些東西裴少羽看了,她可以做任何解釋,尤其是現在夏奕冉人已經不在臨海,怎麼發揮,還不是她的事。
如果那張保證書被他發現的話,那就什麼都穿幫了。
裴少羽一臉狐疑地接過她手裏的紙片,一時搞不清楚她又想耍什麼花樣。
不過在看一一翻自己手中的東西之後,他的眉頭不由地凝在一起。
他的這絲反應毫無偏差地落進冉君怡的眼中。
他果然反感了?
冉君怡在心裏竊笑,臉上卻是不動聲色。
裴少羽看完,默了幾秒,這才抬眼向她。
“這些,是什麼意思?”裴少羽的確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又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夏風會寫這麼多借條給冉君怡,又為什麼夏奕冉會寫下一張金額高達兩百萬的收條給她?
如果他不問,冉君怡也許還有些拿不準他的心思。而他這麼一問,冉君怡立刻就來了興致。
於是緊接著,冉君怡便添油加醋,甚至偏離事實地將夏風借高利貸,偶遇她,得知她的身份後向她借錢的事情說了出來。
當然,在解釋夏奕冉那張兩百萬的收條的時候,她的解釋聽起來也很有說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