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也許他真的早就鐫刻在了自己的腦子裏,不僅如此,連心上,都隻有他的痕跡。
想著,夏奕冉竟是覺得自己的心有些微微的發疼。
這些日子以來,因為馮光年的事,她的確很少分心去想裴少羽,偶爾想到他的時候,她也會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
她以為自己和他,從此也就這樣了,就這樣兩兩相忘,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她甚至做好了長期留在長興的準備,可是卻沒不曾想,見麵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快。
夏奕冉一直認為,即使要再見,也許也會是在很久很久以後,那時的他們,彼此都有了各自的愛人,或者還有孩子。
想到這裏,夏奕冉不由地長歎了一聲,抬頭望向晴朗的夜空。
藏藍色的夜空裏,雖無漫天的繁星,卻也是星星點點,或明或暗。
偶有微風吹過,便將她的思緒拉得淩亂而遙遠。
夏奕冉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等她感到有些冷意的時候,才稍許地回了神。而這時,她也發現,原本還算熱鬧的花園裏,已經隻有為數不多的人。
她定定神,準備起身回病房,卻忽地感到身上有東西覆蓋上來,定睛一看,是件外套,再望向遞上外套的人,便對上裴蘇銘含笑而溫柔的目光。
夏奕冉動了動身子,將外套披到身上,頓時掃過些許的涼意。
“蘇銘,你怎麼來了?我剛準備回去!”夏奕冉一邊問他,又一邊向他解釋。
“看你出來那麼久也沒上樓,所以就出來看看你。今晚有風,小心著涼了。”裴蘇銘說著,伸手幫她拉了拉身上的外套,比剛才又裹得銷微嚴實了一些。
“沒事!”夏奕冉搖搖頭,笑了笑,問:“怎麼你一個人?小芸呢?”
江芸兩個字對裴蘇銘來說,讓他多少有些敏感,這段時間的相處雖然看似自然,但也隻有裴蘇銘知道,他一直很小心,生怕一個無意,就讓江芸產生誤會。
“她在樓上看電影。”裴蘇銘回答。
江芸怕無聊,特地把筆記本帶到了病房,這會兒,她正如裴蘇銘所說,在病房裏麵看電影。她知道裴蘇銘出門,但並未多想,並且,她也不可能時時刻刻地粘在他身邊。
“你應該多陪陪她!”夏奕冉笑著說。
她知道江芸對裴蘇銘的感覺,甚至知道了她這次到長興,並且堅持留下來的原因之一,也是因為裴蘇銘。
她不是傻子,也是愛過的人,江芸平時的言行舉止,一舉一動,都實在太過明顯,所以根本瞞不過她。
隻是裴蘇銘的表現似乎差強人意了一些。
他對江芸似乎一直刻意地保持著距離,離她不遠不近,對她既不殷勤也不疏離。這樣的他,讓江芸很失落,也很傷心。
這一點,夏奕冉看得出來,於是才會這麼提醒他。
可是她不知道,對裴蘇銘來說,她的提醒,反而讓裴蘇銘心裏添堵。
這段時間來,裴蘇銘為自己能時刻陪在她的身邊而感到高興,甚至幸福,可是在她的心裏,似乎從來都堅持他和江芸才是一對。
裴蘇銘心裏很不是滋味。
“夏助理,為什麼總是要把我和江芸扯在一起?”他抑住心裏的情緒,輕聲問她。
夏奕冉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也一直是一根筋地看他們的事,所以她想都沒想,便回答:“因為小芸喜歡你啊!”說完,又笑著問他:“難道你不喜歡她嗎?”
“不喜歡!”她的話音剛落,裴蘇銘便幾乎是脫口而出地說出這三個字。
他神色的認真與語氣裏的堅定,都讓夏奕冉微微一愣,但隨即,卻又笑了開來:“你就別不好意思,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小芸真的喜歡你很久了,而且我也看得出來,你對她也不是沒有感覺的,對吧?”
夏奕冉自以為是解析著他對江芸的感情,卻不知這樣的話,隻讓裴蘇銘的眉頭鎖得更緊。
裴蘇銘原本就很不喜歡聽到自己和江芸的名字同時從夏奕冉的嘴裏說出來,並且固執地將他們連在一起,尤其是他再想到江芸之前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舉動的時候,他忽然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直接將自己掩藏許久的心事說了出來。
“夏助理,我喜歡的人是你!”簡短的一句話,卻說得幹脆認真肯定。
他再也不想忍了,再也不想隻在她的背後默默的看著她喜歡她,他要告訴她,要她明白自己的感情。
他討厭聽到她將自己與其她的女人放在一起,所以他必須告訴她,他的心裏,隻有她一個人而已。
夏奕冉反應不及,整個人如被石化了一般。好一會兒,才略微地緩過神來。
“蘇、蘇銘,你說什麼?”她小聲而又小心的開口,臉上帶著訕笑,她希望自己隻是一時聽錯。
可是再次傳進耳朵裏的話,並沒有任何的改變。
裴蘇銘說:“夏助理,我喜歡你,我愛你!”
比起剛才的告白,這一次,更加的直接,也更加的深情。
夏奕冉隻覺得自己的腦子裏麵“轟隆”一聲,像是被雷擊了一般。
她嘴角一咧,露出一個極不自然的笑容,結結巴巴地出聲:“蘇、蘇銘,別、別再開玩笑了,你一定是開、開玩笑的,對不對?”末了一聲輕問,讓裴蘇銘忽地一把握住她的雙臂。
他的力氣很大,他的目光炙熱而堅定,他讓她與自己保持對視,然後極其認真,極其深情地對她說道:“夏助理,我再說一遍,我愛你!我沒有開玩笑,也不是在開玩笑,我愛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你明白嗎?”
夏奕冉驚訝地睜著雙眼望著他,數秒後,才快速地掙紮著離開他的手心。
收回目光,她將臉別開,垂著雙眸搖了搖頭:“不,不不,蘇銘,我們是朋友,是好朋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應,隻是說著無力的話。
“夏奕冉,難道你對我,真的到現在都沒一點點的記憶嗎?”裴蘇銘忽地語氣微變,帶著淡淡的憂傷問她。
夏奕冉聽罷,下意識地抬眼向他,他的眸光與臉上,都像他的語氣一樣,憂傷得令人忍不住心疼。
可是夏奕冉並不明白他的話,對他的記憶?對他……自己應該有什麼樣的記憶嗎?
她的反應讓裴蘇銘感到受傷,可是卻並沒有就此打住。
既然已經向她表白,既然已經決定什麼都不在隱瞞,所以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呢?
於是他微微一笑,憂傷而溫柔地聲音便緩緩地從他的喉間溢出。
“夏奕冉,你還記得臨海小學六年一班嗎?”裴蘇銘問。
夏奕冉蹙蹙眉,記憶很快穿過幾道重重地大門,來到自己的小學時代。
六年一班?
“我的同桌,是個可愛卻又總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樣的女孩。她叫夏奕冉,她有一雙明亮如天上的星星一般的眼睛,她笑的時候,眼睛會彎成一彎月牙,凶的時候,又會瞪得像個銅鈴……”裴蘇銘一邊說,一邊在她的眼睛裏搜尋著她對記憶的複蘇。
這是裴蘇銘小學的時候寫的一篇作文,作文的題目就叫我的同桌。
當時的裴蘇銘和夏奕冉就是同桌關係,所以毫無疑問的,她成了裴蘇銘作文的主角。
裴蘇銘寫得很認真,他不像其他人一樣,隻寫好的,不寫壞的,在他稚嫩的文字裏,夏奕冉的優缺點通通被他變成了文字表達出來,不僅如此,在作文裏,他還用了舉例的方式來證明自己沒有撒謊。
夏奕冉當時還因為自己的缺點被大家圍觀而狠狠地在裴蘇銘的肩上咬了一口,那個牙印一直陪了裴蘇多叧幾天,也痛了他好幾天。
可是裴蘇銘卻依舊對她十分喜歡。
當然,那時的喜歡還不能稱為所謂的愛情,但裴蘇銘喜歡看到她,看到她的笑,聽到她的聲音,即使被她欺負,他也不會生氣。可是見不到她的時候,哪裏隻是一小會兒,他都會悶悶不樂。
所以後來雖然裴蘇銘去了國外上學,但他的記憶裏,卻一直沒有忘記小學時的同桌,夏奕冉,並且隨著年齡的變化,他發現時間與距離不僅沒有讓他淡去對夏奕冉的記憶,反而變得愈加的深刻起來。
也許這就是真正的愛情。裴蘇銘常常這麼想。
但對夏奕冉來說,這些東西就沒有那麼細膩了。
她對裴蘇銘的記憶很淡很淡,或者說是對那段時光的記憶很淡,所以一直到現在,如果裴蘇銘不說,也許她依舊無法想起他來。
隻是現在聽他提及,夏奕冉忽地恍然。
是他……那個總是被她欺負得哭鼻子,卻轉身後,依舊會對自己笑,會在自己受委屈的時候維護自己的小男孩,現在就在自己的麵前。
七年了,自從小學畢業到現在,兩人整整分別了七年。
夏奕冉早已經淡去了那時的記憶,可是她沒有想到,裴蘇銘卻一直記憶猶新,甚至還能背出當時以她為主角的作文。
夏奕冉對上他的目光,眼中波光湧動,像是激動,像是興奮,又像是無盡的懷念。
“蘇銘……”她輕輕地喚了一聲。
“想起來了嗎?”裴蘇銘柔聲問她,她的目光與表情已經告訴了他一切,可是他還是想要確認,想要聽她親口告訴他。
夏奕冉點點頭,臉上的驚訝很快被一片柔和取代。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形容自己的心情,所謂的久別重逢,他們的這個久也久得太長,並且那時都還隻是十來歲的孩子,所以夏奕冉此時除了感到滿心的激動之外,竟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的無聲回應,讓裴蘇銘忽地一把將她擁進懷裏,緊緊地,像是終於為自己幾年來的思念與感情找到了出口。